在父母那一辈退休后参加的摄影发烧友旅行团里,起手“无敌兔”大有人在,而他们涉猎不广,最常见的主题就是山水花草。没错就是你常见到的那副场景,在北京钓鱼台的银杏大道,深秋的清晨,温度很低,一大溜的长枪短炮架好,喝出阵阵白气,等第一缕阳光降落,啪啪啪就开始了。 一通忙活之后,出来了好几万张千篇一律的银杏壁纸,美是美,但不是山水。 说起摄影里的山水,我们最能想到的是郎静山。这位中国最早的摄影记者,将中国画里的山水冲洗到了相纸上,形成了水墨风情的Lang’Style(朗式风格),被美国纽约摄影学会授予1980年世界十大摄影家称号,他开创的集锦摄影法使摄影脱离了一次性创作,在后期冲印时进行二次加工,得出艺术家本人更青睐的构图和气韵。虽然在当代有不少摄影师表示这样的方式让作品与摄影已无太大关系,但从观看者的角度来说,我们将它放大成艺术作品,就不用去纠结这些。 郎静山的作品打动太多人,其中包括他的弟子单雄威,这位摄影师也曾被誉为世界十杰,在十年前的夏天去世,留下了许多沉静的作品。1929年出生在广东的单雄威,7岁到了西贡,13岁进照相馆做学徒,成年后因热爱旅行,开始风景摄影,中国山水在他的作品里得以传承。 他一生长居过巴黎、马来西亚、旧金山,上个世纪70年代摄于越南的一组照片中,他将西方式的简约的形象符号代入到东方式的白描中,沙漠里推铁环的少年,戴着斗笠担担子的女人,都呈现出了巨大的电影感,好像就是从大卫·林奇的史诗片里抽出的一帧画面,这是郎静山开创的中国式山水不曾有的概念。 晚年单雄威回到中国大陆,拍下了令人难忘的江南风光。在这一批作品里,你明显能感受到他对褐色的偏爱,大部分作品的色调都倾向于此,而非山水本来的颜色,或者山水在中国古画中的青墨色,显示了他对后期在创作的赞同态度。并且也在“集锦摄影”上更近一步,有些拼贴的手法已经超出了现实的范畴,例如在湖南拍摄的塔的顶部有远山,但用透视法看来并不合理;在北京拍摄的拱桥下,水面如纯平镜面,且不说将岸上风景一一倒影,所有细节皆清晰可见,就说水面的平静感、深浅度,“刻意为之”四个字几乎是一句旁白了。 7岁出国后他并未放弃对古典诗词和绘画的研习,先人古语印刻之深,全在作品里了。在深秋的北京,排在百来人长队里拍银杏的人们,如果能将摄影能力的成长理解为阅读更多的书籍、画册,而不是添置镜头,也许对银杏树的表现方式就不会这么单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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