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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的她们都老了
日期:2019/3/22 18:04:47 人气:3951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 瞎爷 


08年、09年那段时间,我在一家国企讨生活,工作很清闲,清闲到我每天打发时间写小说。


在那段时间,我不断地变换着笔名在网络上开帖子,连载小说,写了有几十万字。


因为都是游戏之作,自己从来没有当回事。写完也就是完了,有的忘记了,有的还能找回来。下面的,就是昨天下雨的午后,我从天涯上找回来的。


当时的笔名,叫“张三的碎碎念”。


前几天陪朋友在广州、佛山、东莞、深圳走了一圈,看项目,参观学习。谈起过去,我最感慨的就是一句话,千万不要有等我以后老了就如何如何的想法,一定要在现在能做的情况下,赶紧去做。因为所谓的等你以后老了,一则你心境变了,再则你可能没有那个经历和能力了。比如,你的思维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灵活了,或者你的体力已经不能支撑你做这样的事情了。


爱也是这个样子。所以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往事只能回味。


我爱的她们都老了


张三的碎碎念
总得有人去擦亮星星
它们看起来有些昏暗
总得有人去擦亮星星
八哥、海鸥和老鹰都抱怨
那些星星已老旧而锈蚀
想换新的我们买不起
所以请准备好你的抹布
和你的打蜡罐
总得有人去擦亮星星

   ——希尔弗斯坦《总得有人去》

  

             写在前面的话


准备开个帖子,写写自己的心路历程,那些过去的日子,那些爱过的人,那些不眠的夜晚,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甜蜜的心动和想遗忘却难以忘怀的悸痛。


之所以起这个帖子的名字叫《我爱的她们都老了》,是因为最近看了廖一梅写的《我爱过的男孩们都已老了 》,还看了南方人物周刊上对纵贯线几个老男人的专访《老男人也有春天》,突然觉得,想写点什么,也许和气候节气有关,不是春天来了吗?

下面是廖一梅的文章,贴在这里,作为引子吧:


有那么几年,我常常在出租车里听到何勇的《钟鼓楼》:“我的家住在二环路的里边~~”—那好像是“话说北京”的片头曲,摇滚圈著名坏小子何勇的成名曲被出租车司机们听熟了头几句,但他们不知道后面唱了些什么,不知道这首歌的作者,不知道他曾经的天才的表现欲,不知道他写过“我的舌头就是美味佳肴,任你品尝”,不知道只要是他出现的场合便要疯狂起来乱作一团,不知道他后来不再唱歌说不想被人利用,不知道他后来得了抑郁症差点烧了家里的房子,不知道他进了医院,不知道他因为吃药而发胖~~ 


我看着身边一个个叛逆少年变成温和的中年人,在街头大声唱歌的人现在安静地坐在桌角,我那曾经是著名愤青的丈夫,在毕业后还被学校给了记过处分,被师长们视为捣蛋份子,现在也稳重、宽容,是受人尊敬的导演,被人称为“老师”,懂得以有效的方式坚持自我。 


现代社会把庸俗生活变成制度,变成时尚,变成广告牌上的美丽画片,我们都曾是不想遵守这个制度的人,但我们已倦于叫喊。 


窦唯烧车的事,勾起了我丈夫的愤青情结,把手里的报纸晃得“哗哗”响,大声地宣称:“音乐圈的人组织签名声援了吗?为什么不?”现在不再有愤青了,大家都很冷静理智地谈论一个人的不理智,崔健发表的声明是经过律师修改的,措辞十分主流,何勇也是。关于这件事大家谈论得太多,我不必再说什么了。 


我们都喜欢窦唯,关于他的记忆与我们那热烈的青春有关,那个热爱摇滚、热爱激情、热爱梦想的时代,很多次不买门票混进酒吧,买不起一杯水依然狂欢到深夜。窦唯唱歌、打鼓,那一份对自己的专注一直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还有一种北京男孩特有的清高和不驯。“黑豹”时期的歌大家人人会唱,后来的《黑梦》也是人手一盘。 


2000年,我给孟京辉写了电影剧本《像鸡毛一样飞》,那是一个关于诗人的故事,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我们都曾经是彻底的理想主义者,面对周遭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不适和无能为力,不知该固守自我、还是审时度势,站在永远的风口浪尖。电影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在反反复复地修改,和一个个投资人交涉。当时一个风头正劲的外国制片人在和我们工作了一个冬天之后,要我们作出选择:或者按照他的意思再写一稿,或者另换一个题材。我和孟京辉考虑了两天,给了他一个他没有想到的回答:既不再写,也不换题材,再见。对于要拍这样一部电影的人,这应该是一个诚实的选择吧。对他说“再见”,可能是制片人到中国后没有经历过的事,他还特意请我们吃饭,希望再聊聊。饭桌上是尴尬的沉默,沉默地吃,沉默地分手。 


2001年夏天,《像鸡毛一样飞》终于找到一个不要求我们作任何修改的投资人。孟京辉忙着物色演员。没有一个演员得到大家百分之百的认同,剧组讨论了很多天,不记得是谁提起窦唯,大家忽然豁然开朗――没有谁比窦唯更符合这个诗人的形象了。那时候,他已经离掉了那场著名的婚姻,泼过香港记者可乐,被告上法庭但拒绝道歉。他不再唱歌,他越来越沉默,“不一定”乐队在演出,我常常在下午看到他在后海的酒吧前浇花。 


在一个傍晚,我们在后海找到窦唯,我们在紧挨银锭桥的一处桌边坐下,我给他讲《像鸡毛一样飞》的故事,孟京辉给他讲他的设想。他一直听着,一直沉默,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们只说想请他作曲,他说他和“不一定”正要在全国的高校巡回演出,不知道时间可不可以。我们约好再联络,我和孟京辉都没有提希望他能出演的事,他的样子让我们觉得对他对我们这都是一件太难的事。 


最终,出于可操作性,我们还是决定选择一个职业演员来担任男主角,我们选择了陈建斌。因为片中涉及一段戏仿的歌舞段落需要先期录音,同样出于可操作性,我们请了我们影片的录音师,“清醒”乐队的张阳担任作曲。窦唯没有再打过电话,我们也没有打,我们想当然地认为他没有表示什么,应该是兴趣不大。 


影片已经要公映的时候,一天我偶然走过后海边的酒吧,窦唯从对面走来,在下班拥挤的人潮中,我们一晃而过,我疾步向前走,有人从后面叫我,窦唯从后面追了回来,问我道:“你们想让我作曲的那部电影怎么样了?”我当然的尴尬和不好意思是难以形容的,他不哼声,他沉默,他没打电话,但他并不是不感兴趣,他在等着呢!我语无伦次地回答了他,说电影已经要公映了,我甚至没向他道歉,也没请他看电影,我忽然变得像他一样不善言辞,我匆忙逃掉了。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忘记,后面几次遇到窦唯我都不好意思地躲开了。我觉得我做了不好的事,我在本来可以理解的时候,故意误解了他,或者说我不过是遵循了更公众的方式,这难道不是我在影片里写的故事吗? 


在美容院和发型的八卦杂志上,我一次次地看到窦唯的消息,说他没钱,说他生活怎么潦倒,说他坏脾气,死不开口,他如此地沉默,希望简单地生活,他们还是不放过他。谁不放过他?娱乐记者?是那些藏在这些记者镜头后面的变得越来越功利、市侩、识时务,嘲笑他们不能理解的一切,只崇拜金钱和成功,并且希望人人都崇拜的公众。没有比娱乐一切的态度更无聊的事,娱乐甚至没有幽默感,对完全不可笑的事情津津乐道。 


十二年前,窦唯有一首歌叫《高级动物》,列举了人类的种种状态和恶习,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在“贪婪”、“嫉妒”、“无聊”后面还有“能说”这个词。“能说”这个词对窦唯来说是一种罪吧,就像佛教所称的“妄语”,我们太多时候都在犯这种罪,而且还津津乐道。 

窦唯在最后反复唱着:“幸福在哪里?” 


我昨天在网上订了一本廖一梅的《恋爱中的犀牛》,书还没来,等不及,就在网上找了台词来看,觉得很喜欢。于是就把里面主人公马路的一段台词放在了MSN签名上,有人看了就说,你的签名好长啊。是啊 ,是够长的。 

那段文字是这样的: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廖一梅说,剧本之所以叫恋爱中的犀牛,是因为犀牛的视力很差,常常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意思就是恋爱中的人,常常是盲目的。她说:爱是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人真正值得倾其所有去爱。但有了爱,可以帮助你战胜生命中的种种虚妄,以最长的触角伸向世界,伸向你自己不曾发现的内部,开启所有平时麻木的感官,超越积年累月的倦怠,剥掉一层层世俗的老茧,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在外。因为太柔软了,痛触必然会随之而来,但没有了与世界,与人最直接的感受,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她说她喜欢喜欢的杜拉斯的话: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这话说得真好,尤其是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 


我认真想了想,我最后一次看话剧,我是说在剧场里看,是看倪萍的毕业演出,她演《奥赛罗》中的苔丝狄梦娜。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过话剧剧场。 


那天看见一个帖子,记不清谁写的了,说好朋友结婚的时候,她忙前忙后,主人公也忙得没请她吃饭。没想到一年后,还是那个好朋友离婚,她依然忙前忙后。离婚结束,男主人公请吃饭,说结婚的时候没来得及请,现在一定要请。 

写帖子的人很感慨。我看了也很感慨。 


那些曾经倾心相爱过的人,为什么不相爱了呢? 


想起了春上春树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于是我就想,那些分离的人们,曾经相爱过的人们,如果他们相遇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景? 


东京爱情故事里,刺名莉香和永尾完治在人潮汹涌的东京街头再次相遇,甜美的笑容,淡淡的问候,美好的依然美好。 


而肖邦和乔治桑在轰轰烈烈的爱情后再次相遇,却只是轻轻地拉一下手,然后是路人一样的问候: 


好吗 


好。 


他们真的成了路人。走着走着就散了。陌路,是一个多么冰冷的字眼啊。 


曾经的亲吻,曾经的拥抱,曾经的海誓山盟,相期相许,都没有了,消失了,就像一阵风,就像暗夜里的一声叹息。


何其芳写过这样一段文字,大意是说,在分歧的路口,我们对最亲爱的人,也要残忍地说一声温柔的再见。 


那么,好吧,再见吧,可是,相爱的人,还会再相逢吗? 


01


春天的时候,郊外田野里的油菜花开得很黄很暴力,我坐动车去苏州。


  

办完了事情,可以在苏州停留一天,想起有个女同学,在苏州,但毕业后就没联系过,也就是说,自从一毕业,就再没见过面。


那时候,我是暗恋她的,毕业这些年,一想起她来,就粉嘟嘟的笑脸,齐眉的短发,有点像林嘉欣的样子,所以,我才成了林嘉欣的粉丝。


整个大学四年,如果说我对谁动过心,可能就只有一个她了。但一直不敢,因为我们那是太过自卑。


只是在心里暗暗地爱过她了。


现在如果不说出来,也许就永远没有人知道,只能带到坟墓离去了。


她知道不知道我爱她喜欢她,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交流过。


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就打电话回上海,问原来的,现在还有联系的女同学。转弯抹角,找到了她的电话,还有一些零散的消息,说她结婚后离婚,去了新加坡待了几年,现在回来,在一个学校里,但好像几年没上班了。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我住在狮子林对面的一个叫嘉禾宾馆的地方,稍微有点偏,但也不偏,说好听点是闹中取静。从那里去拙政园很近。


我在通天府吃了点饭,向服务员打听怎么去寒山寺,这个时侯,我的手机响了,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苏州本地的座机号码。


我接了,是她的声音。


我说了我的名字,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显然想起我来了。先是问寒问暖,然后问我现在在哪里,我说了自己的位置,她说很近,让我去她家。


我说,我们这样多年没见面了,见了面一定要拥抱一下。


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我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确实不远,我打车过去,不到20分钟,就到了她住 的小区门口,车开不进去,我就下了车,慢慢走过去。


那些法国梧桐,刚长出了今年的新叶子,很鲜嫩,也很张扬恣肆,我走在树荫里,本来步子挺快了,却突然放慢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


在楼下,我打电话给她,她说你等一下,我就下来。


我站在一棵白玉兰树下,抬头看她们那硕大的花苞,洁白莹润,脑海里回忆起的,还是大学里那些时光。她该不会知道,在校园里那株开得最热烈的白玉兰树下,在她上自习经过的小路旁,那个装作偶然遇见满不在乎和她打招呼的那个少年,当年内心里该有怎么样的心思。


一个小女孩朝我走过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妇人。


小女孩留着那种日本童花式的发型,穿着一件鲜艳的碎花裙子,显得花枝招展的样子。现在时早春,小脸蛋通红,齐眉的短发,盖住额头,眼眶眉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们走近了,我才认出,是她,而那孩子,应该是她的女儿吧?


那不是原来的她了,脸型,变得狭长,而且不再丰富饱满,如果以前是一支娇艳的水果桃子,那现在,就失去水分了,干瘦,蜡黄,眼眉耷拉下来,失却了当年的水灵,只依稀有以前的影子,模糊的。如果不是有提前电话联系,如果不是眼前的女孩,如果在汹涌的街道人海里,我们也许只能是擦肩而过。


我想起以前读过的一首诗,我不愿意看见你枯萎的模样:

  
花谢的时候 ,已没有力量, 
飘落的树叶, 象你的脸庞, 
我不愿看到你枯萎的模样, 
我只想看到你眼里的倔强。 
  
抬眼望去 ,大雁飞过, 
忙碌的它们,要飞向南方。 
我看着它们,总有自己方向, 
明天的我 ,又是在何方? 
这样的一首歌,写满了我的忧伤,亲爱的,
我不愿看到你枯萎的模样。 
  
现在才是早春,可是这首歌,这样倔强地在我脑海里盘旋。
没有了电话里的许诺的拥抱,只有轻轻的问候:
你好。

真的是你?


印象里,那顿饭吃得很寡淡,在她家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我们聊了毕业后的一些情况。她一毕业就结婚了,爱人是警察,是中学同学,在一家派出所做所长,她去新加坡待了几年,做汉语老师,回来后就没再上班。


她说,毕业后几乎很少和同学联系,我是这些年来,她见过的唯一的一个。


老了,她感叹,现在更不敢出来见人了,怕吓着同学。


我笑,她也笑。


那餐饭,我说我请客,她说她请客。到她家门口了,如果我请客,就太不给她面子了。


最后是她请客,但约定她如果来上海,我一定要请她吃大餐。


第二天,我离开的苏州回上海之前,我给小朋友买了一身童装给孩子做礼物,找快递送到她家。


记得有句歌词叫相见不如怀念,现在想来,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个中滋味。


著名作家萧乾,年轻的时候漂泊到潮州,爱上了当地医院的一个小护士,几年后,两个人分手,萧乾出国,成了著名记者,大作家,两个人失去了联系。


萧乾把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写成了一本小说,叫《女儿谷》,寄托了自己对那一段过往的思念。


晚年,有好心人打听到了她的消息,告诉了萧乾。两个人决定见面。萧乾带着夫人文洁若,到了潮州,本来安排好两个人见面了,老头儿却改变了主意,让夫人代替自己去看望。自己不去了。理由呢,是因为自己变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头子,而她,也是白发老妪了。不想破坏彼此心目中的美好印象,还是不见的好。


于是就没有见。


这倒让人想起世说新语里记载的一个故事。一个人去看望自己的朋友,于是命船家撑起舟子就走,等到了朋友家。却突然不想见了,又命舟子原路返回。人问为什么。人说,不为什么,乘兴而来,乘兴而归,就足够了。


人在世上,无法求得完美。红尘梦醒自知归。但梦没醒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做自己的梦。


在北京女病人庄雅婷的博客里看到这个帖子,说得很有道理,转过来,算是更新了一次。 


   因果平台 

  
我有一个朋友,是传说中的“优质剩女”,从她22岁就开始致力于嫁一个好男人,但如今她30岁了,那个男人还无影无踪。她咬牙切齿的说:天下好男人都去哪里了?我身家清白心理健康事业有成以诚待人,怎么就总遇见猥琐男、骗子和小白脸?


我还有一个朋友,是传说中的“80后新贵”,他诚恳的约我吃饭,在席间吐露自己的苦恼,他万般无奈的说为什么我总遇不到愿意和我一生一世的好姑娘,全是那种惦记我的钱的和性格有重大缺陷的?

  
我的朋友沈宏非老师说,世间因果,其实无非就是一个人想要,而同时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另外一个人想给。缘分就是那个中介交易平台,假如在这个平台上冥冥中想要和想给的那个人相遇了,那就是一段因缘聚会。不过就我目前看到的事实是,除了大功告成结婚的那些新人属于平台上对撞成功,大部分在恋爱中有问题的男女总是阴差阳错,就好像我前面那个找不到好男人的女朋友和找不到好女人的男朋友一样,这其中的问题并不是把他们两个人捏在一起就能拉埋天窗的。这才真真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不过,大家通常都是如此在情路上一路磕磕碰碰的走过来的。谁还没暗恋过被追求过,谁没遭遇过劈腿谁又没暗暗春心荡漾过?反正如果不是娶了青梅竹马的初恋,那么无非是分手和被分手的区别。颇有一物降一物的感觉:当然,那个人对你就算不好,也许却是其他人的好丈夫;那个女人无论多不靠谱,也许是其他人的贤妻良母。总之,我们的经历和我们的性格造成了一段感情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结果,所以,到了一定的年纪再回头看人类感情,简直就是沧海桑田,它教育了我们要心怀善念对待爱情和情人。

  
当年论坛上有个帖子,它的意思是说女人们请善待爱你的男人,因为真爱对于男人其实只有一次。先不说这个理儿对不对,在咱们的日常生活中也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说辞:他明明是个好男人,但是遇见了一个错误的女人,被伤害以后就不相信爱情了;她明明是个好女人,但是被一个坏男人伤害过就不相信男人了……当然,两个坏人如果在一起了,那当然是某种同谋般的感情,在正常感情里一定是“坏人”欺负“好人”,所以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这个男人被一个女人伤害过了,然后他又辜负了一个好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带着伤害又欺负了一个良善男,这个好男人被伤害了又诱骗了一个单纯女……还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所以,心存善念是重要的,凡事不可做绝。否则早晚会遇见自己的因果关系。就好像扬子曾经在一部电视剧里演过一个大侠,每次开打之前都要念五言绝句: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每每想到此处,所有人便从那爱情无奈的悲哀里挣扎出来哈哈哈大笑了。


02


和她认识,是因为一起乘飞机。


那时我刚开始第一份工作,做的很郁闷,就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准备出去走走,地点选来选去,决定去海南。


我从人民广场那里坐大巴,去浦东机场,车快开的时候,她最后一个上来。


她的样子很好看,短短的头发,细腻小巧的脸,细细的,瘦瘦的身材,虽然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但神态很坚强的样子。


我就想,如果坐在我身边就好了。因为我身边真的空着一个位子。


然后她就真的坐到我身边了。


我拿着一本书看,她先是开始用耳麦听音乐,然后也拿出一本书,是一本法语书。我不懂法语,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我开始看书心不在焉,开始乱想,要是她和我坐同一班飞机,我就找机会和她说话。


从人民广场到浦东机场,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我的飞机是晚上7点,现在才3点的样子,所以不急,反正是给自己放假,心里有点悠哉乐哉的感觉。


太阳光从西边照过来,先是落在我的身上,然后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一种金色的柔和的光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看得我心动,觉得庄严,觉得恍惚。


我在心里给她起了个名字叫玛利亚。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曹玥。


说实话,有时候很偶然遇见一个陌生但美丽的女子,你可能动心,但未必有一定要认识人家的想法。顶多在心里动一下,然后叹息一声:我要是认识她该多好啊!


在街头,在电梯里,在地铁里,在机场,在是许许多多的的地方,在你眼光所到的地方,这样的惊艳,可能会很多,但命运造化,不可能让你认识世界上所有的美女。我生有涯,而美女无涯,所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人,有时候要淡然,该是你的,上帝会给你,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前几天看央视8套的《倾城之恋》,白流苏和范柳原,在上海没有结成婚,但到了香港,因为太平洋战争,两个人反而结婚了。用张爱玲的话是“这场战争,反倒是成全了两个人”。在电视剧27、28集里,是这样表现的:


范柳原:我还以为这个时候你在上海,没想到我们在香港不期而遇。


白流苏:我们的不期而遇还真多啊!


范柳原:人生最有意思的莫过于不期而遇了。这种时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是风雨故人来。


白流苏:范先生好久不见,国文大有长进啊!不过好像是错了一个字,最难风雨故人来!


范柳原:对,难。难字用得好。不难怎么会有味道呢!


白流苏:范先生不是去了新加坡了吗?


范柳原:我知道你要来,所以没去。在这里等你。


。。。。。。


白流苏:我进房间了。

  

在白流苏刚到香港时,两人在房间的门口“不期而遇”,淡淡的谈话,似乎一切都无关紧要,与“情”、“爱”无关。这种淡淡的感觉贯穿了二人感情历程的大半时段,只有到了范柳原夜梦白流苏要嫁人寄出船票“祈望来港”、白流苏经过百般幻想的折磨无法使自己心甘情愿的妥协于现实终在大雨中再次相逢,才有了例外。


其实,人生哪有例外,一切都是必然。只不过你在梦中,不为必然所知,反倒以为是偶然或者例外了。


这样的话,常常被小资的人用这样的话来解释:


前世的1000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你唯心,就是命,不唯心,就是偶然,或者必然。


到了机场,才是5点多一点,离飞机起飞,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我一边后悔来得早了,一边想找个咖啡馆坐坐。


下车的时候很慌乱,大家一窝蜂下来,拿自己的行李,一转眼,她就不见了。


我心里只当是惊艳了,除了叹息,你还能做什么?


办完登机牌,我没去什么咖啡馆,在一个书店里转了起来,浏览了好几本不花钱就可以免费看的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安检口,准备到第二控制区里去等。


排队的时候,突然在前面的人群里,又看见她了。


我的心里,忍不住又动了一下。


原来,她的背影,也那么好看。


过了安检,我往31登机口走,她在前面,我在后面,到了31登机口的时候,她找了个位子坐下,我也坐下。


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天啊,上帝,佛祖,默罕默德,耶稣基督,她不会是真的和我乘坐同一个航班吧?


我坐在那里,看不下书去,就拿出笔记本,看电影。


我的硬盘有有不少的电影,随便找了一个,就打开,戴上耳机,在那里看开了。


梁朝伟舒淇的一个老片子,《有情饮水饱》。


有个段落很好笑。梁朝伟饰演的抠门的老板马须仁因为被女友报复,信用卡什么的都不能用了,偏偏自己的财务顾问出了车祸在医院不能为自己办理补领的手续,导致身上没有一分钱。万般无奈之下,打电话给自己的前前女友,希望她借自己一点救救急。两个人约在皇后广场原来经常约会的地方见面。


马须仁等得望眼欲穿的时候,前前女友来了,拖着一个孩子,肚子里怀着一个,而且变成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胖子。


梁朝伟借人家钱还对人家的形象失望,说真是相见不如怀念。前前女友也很损,两个人的对话很有趣。


马须仁:几年没见,你又胖了很多。拖一个带一个。


前前女友: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难道真是非君不嫁吗?


马须仁:这也是,恭喜你啊。


前前女友:看你面色这样差,不像是给人抢了钱包,倒像做生意失败,走投无路。


马须仁:我知道你中文大学毕业,不用这样文绉绉的,快写吧。


前前女友:要多少?


马须仁:有多少算多少了。


前前女友从包里拿出八百块港币。


马须仁:哇,你帮我才800块啊?


前前女友:是买早点的钱了,就这回家还要和老公解释。


马须仁:迟些还给你。


前前女友不屑地说:等你有钱才算。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偏偏上面的情景,被舒淇从旁边路过看见了。


因为戴着耳麦沉浸在电影里,直到有人走过来提醒我说要登机了,我才赶紧收起笔记本,匆忙去排队。大半的人都进去了,我排在最后一个登机。


当我沿着狭长的过道往前走,走到自己的座位的时候,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天哪,上帝,耶稣,基督,西天如来,玉帝,圣母玛丽。世间曾经出现或者存在过的所有的神禘们。我感谢你们。


因为,她果然坐在我的身边。


我坐下来的时候,她抬头看我。


你好。我说,真巧啊,刚才好像咱们坐同一班大巴来的。


她嫣然一笑,说,你好,是啊,真巧。


她的笑容,像观音一样慈祥,像圣母一样庄严,像鲜花一样妩媚,像白云一样纯净,像溪水一样清澈。


感谢上帝眷顾,把认识一个美丽的女子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如果我不抓住这个机会,是不是就是个傻子?


俗话说,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决心抓住机遇,绝不让自己将来后悔。


我开始找话题和她聊天,不是有首民歌是这样唱嘛:樱桃好吃树难栽,曲儿好听口难开,恋爱都要谈出来。


但问题出来了,我话多,她话少,渐渐地,两个人就没话了。


后来两个人交往时间长了,熟悉了,她开玩笑说我当时在飞机上为了和她说话,胡乱找话题,简直就是猴急。

 
当时可不是猴急,美色当前,机会难得,下了飞机,散到人海里,谁知道还会不会遇见。


所以,一旦遇见了,就珍惜吧。


那时候,她一直在看一本法文书,对我的很多话,大多爱答不理,有时候答话,也是很简单,是或者不是。


我当时都有点嫉妒那本书了,甚至怀疑,她也许就是一个哑巴。


上帝啊,我现在在飞机上,离你如此之近,你的神明的光辉,照耀我身边这个姑娘吧,让她开口,让她说话,但千万别让她是个哑巴。


后来,我才知道,她读的那本书,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韩少功翻译的中文版我看过,但法文版,看不懂。


整个航程中,她几乎就是一直在看这本书。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情,我们几乎就是这样延续整个航程了,我像个猴急的小丑,而她稳当的观音。


怪不得米兰昆德拉在那本书里引用那句欧洲谚语: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在基督教的观念里,上帝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在他眼里,人如蝼蚁,所以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就像我们小时候玩卫生球,用卫生球画个圈,圈住蚂蚁,蚂蚁受不了卫生球的气味,想逃出去,东奔西突,自以为用足了智慧,但在画圈人眼里,却是徒劳。


唉。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可怜的人啊。


我是说我。


飞机开始起飞的时候,机场外是晴空万里,飞机爬升的很快,很平稳,所以我才有心情和身边的玛利亚搭讪,找机会套人家的话。


越往南飞,天空外面越暗,云彩变成了云团,白色变成了黑色,最后变成了云涛。只是在远处,能看见太阳悬挂在天边,通红,像谁得了红眼病一样。


飞机在云涛里穿行,开始颠簸,真有点前某领导人的诗所说的味道:日破云涛万里红。


一开始颠簸得还轻,空中广播说是飞机遭遇气流云团,现在的情况很正常,请大家记好安全带,放心休息。


这样一安慰,大家的情绪很安定,但后来出现接二连三的颠簸,而且越来越强烈,机舱里就开始乱起来。


飞机里再次响起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说是广州地区大雨,飞机正在和地面联系,看看能不能调整航线,避开雷区。


话还没说完,飞机又是一次大的颠簸,播音员的声音都变调了。


机舱里是紧张沉闷的气氛。


我开始后悔,怎么不多买点保险呢?


我估计我们正飞越雷州半岛地区,那里,据说平地就是三声雷,何况是现在这个多雨的季节。


造化弄人,命中注定,你想逃也逃不掉。


突然,我发现身边的玛丽亚有点不对劲。她的小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蜡黄,大滴大滴的汗珠沁出来,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一看,慌了,赶紧按铃叫空姐。结果还没等空姐扶着一个一个的座位靠背手忙脚乱地走过来,这个姑奶奶,已经毫不客气地趴在我怀里,温柔地,毫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地吐开了。


上帝啊,天上的父亲,我真中彩了。你真眷顾我啊!

  


空姐慌忙找来毛巾,给我擦拭干净,又扶她去卫生间,又给她升舱,忙乱了好一阵子,才算停当。好像是对我过意不去,空姐在把她安排停当以后,又跑过来,彬彬有礼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们对飞机飞行过程中给你照成的不便表示是万分抱歉。你的太太我们刚给她服了镇定药,现在她睡着了。为了照顾她,我们也为你免费升舱,请你带好行李跟我来。


什么,老天爷,我太太?哈,真是奇遇,天上飞来个我太太。


哈,她竟然成了我太太。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吐了我一身吗?


这还不是我太太就吐我一身,要是真成了我太太,我该受什么罪啊!


上帝,你还是饶了我吧。


被人吐了一身,换来免费升舱,不知道是不是合算。


我从行李里取了一套衣服,到洗手间换了下来,然后跟空姐要了一个密封袋,把换下来的衣服装在了里面。要知道飞机里可是密封舱,要不还不把人熏死。


人啊,就是这样,不管你吃的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也不管在你吃之前有多美奂美仑,一旦进了你的胃里走一遭,再吐出来或者拉出去,就都没法看了。


你信你可以试一试,很简单,现在就走到卫生间,用手指扣住自己的喉咙,越深越好,不信你吐不出来。


作为“丈夫”,我被安排和她挨着坐,和原来她没吐我之前一样。吃了空姐免费提供的镇定药,她坐在那里睡着了,身上盖着飞机上提供的大毛毯子。


尽管脸色还有点蜡黄,但正在慢慢恢复血色,神态很安详。


这个“丈夫”的名,能顶多长时间呢?不会一下飞机就完蛋了吧?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有个说法,坐飞机,在头等舱调戏空姐,是风流,在经济舱调戏,就变成了是流氓。这应该是和一些豪华楼盘广告是一个逻辑,有钱就富贵。其实不仅豪华楼盘是这样。你开宝马,在五星级酒店把妹,是风流倜傥,如果你是民工,在工地或者菜市场泡妞,就是流氓。


这个社会。就这样,没办法。


既然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就是看他的钱包,那我们就只能顺应潮流,去着个有钱人了。老话说的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何必和社会拧巴过不去呢?


你说是不是。我开始这样劝慰自己。我突然觉得,在登飞机之前心里的郁闷,我已经完全想开了,完全没必要去海南浪费时间了。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美女,呵呵,要不是为了她,我完全可以一下飞机,不出机场,再换另一班飞机飞回来。


老天爷既成全人又捉弄人,让她吐了我一身,却又虚惊一场。飞机很快飞出黑黑的云层,外面的天空一下子又是晴空万里了。


她醒过来,看看身边的我,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很对不起我的样子,轻声说,真对不起,不好意思啊.


我当然要绅士风度,说没关系,幸亏我躲带了几套衣服。然后说,你好点了吧?


她点点头,说好多了,多亏了你,谢谢啊。


我说谢什么啊,应该的。我心说,你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都是我太太了吧。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觉的你像我老婆是我老婆,看你还能往那里逃。


师太,你就从了老衲吧。这些,当然是我的心理活动,我哪敢再当时这样说啊。


我向空姐要了一杯温水,体贴地端过来,给她喝。谁没醉过酒吐过?我的经验是,喝醉了吐完之后,喝点温水,最舒服。


凡是都需要经验,没想到我醉酒的经验现在竟然用到泡妞上了,也算活学活用吧。


台湾有部电视剧,叫《转角遇到爱》,意思是爱人不可知,你在路上走着,不定拐个弯,就能遇见她。


命运的事,不可说,不可知。有人两元钱能中几百万的彩票大奖,有人撒泡尿能冲出块金子,有人坐趟飞机能带回来个空姐。


都是命。


命里有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


前不久获奥斯卡八项大奖的<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在一家电话公司端茶倒水的印度青年贾马尔,参加了电视台办的一档有奖竞猜节目,连续答对了好多题目,奖金直逼2000万卢比,他作弊?B他运气好?C他是天才?都不是。


答案是D,TI IS WRITTEN(命中注定)。答对那些题,都是因为他坎坷的经历和丰富的社会经验。当你经历了足够的磨难和考验而永不放弃,一切的成功对你来说,就是命中注定。


爱情也是这样,机遇只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有个故事说,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正是贪吃的时候,也因此长得胖嘟嘟的,也就是所谓的婴儿肥,有点像电视里正在播的那个奔腾剃须刀的广告里说爸爸的胡子老扎她,一点不顾及女人的感受的那个小女孩。大人说话里只要说到吃的东西,被她听见了,就大声喊

着要吃,否则就耍赖。


话说有一天,她的小表哥来家里玩,和他妈妈说起什么事,说那我不是吃亏了。小囡囡听见了,以为吃亏的亏是什么好东西,大声喊着,我要吃亏,我要吃亏。


从这个意义来说,吃亏真是福。我现在就是因为吃亏,被人吐了一身,不仅免费升舱,还因此有可能赢得美人心。


吃亏是福吧?


她开始主动和我说话,随着她的身体逐渐恢复,她的气色原来越好,她主动和我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后面的一半行程里,我们到了个儿,以前是我说她听,现在是她说我听。当然我也没闲着,我不能光听啊,否则来之不易的大好形势就稍瞬即逝了。


从她的聊天里,我知道,她在一家在华法国企业工作,现在去海南,是因为他们公司,在海南三亚和中国核能工业集团有一个合作项目,当然,这个项目,是民用的。她是个法语翻译,复旦大学法语系毕业的,后来红遍天下的上海超女尚雯婕,正宗是她的师妹。不过,那时候,这个世界,还不是尚雯婕的天下。说不定,那个小女孩,当时还正在说我要吃亏呢。


她的名字叫曹玥,法文名字叫玛丽亚。


呵呵,这个,山人早有预言。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我说我没有法文名字,我有个英文名字叫ROY,罗伊,就是《魂断蓝桥》里的男主人公的名字罗伊。


叫这个名字一是因为我喜欢这个电影,喜欢费雯丽和罗伯特泰勒。二是这个名字简单,只有三个字母,拼写方便,而且好发音。


她说她也喜欢。


我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里面的插曲,《一路平安》。当罗伊和玛拉相遇并且相爱,他们躲避空袭进入一家酒吧舞厅,舞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两个人起舞,这个时候,酒保喊,下面是最后一支曲子,一路平安。


然后这支古老的英格兰民歌的曲调响起,回旋荡漾开,简直是美极了。


她说她也好喜欢这个曲子,然后不由自主地开始哼唱起来。


她唱歌的声音很甜美,如果那个时候就有超女选拔的话,她就是尚雯婕。李宇春,就免了吧。


怎能忘记旧日时光,和我们在一起


怎能忘记好朋友,友谊地久天长


  。。。。。。

 
在她小声哼唱的那一刻,我凝视着她,看她的脸庞,看她的眼睛,看她青青的眉锋,看她名扬的嘴唇,我知道,我是真的爱上她了。
  


她显然是注意到了我的凝视,变得慌乱起来,歌声在慌乱迟疑中停顿下来,好像大病初愈后的脸庞,开始潮红起来。


我们两个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好像有人说过,爱情就像鬼,相信有的人多,遇见的人少。但此刻,我是真的觉得,我是爱上她了。我觉得,在上帝光辉的照耀下,爱情,在30000英尺的高空,真的来到我身边了。


爱情就像天使,此刻,就在我身边飞翔。


让鬼见鬼去吧,我要的是天使,是爱情。


我知道,此刻,就早此刻,她也是爱上我了。但得君心是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飞机飞临三亚上空,我们要降落的机场,是三亚凤凰国际机场。现在海南有两个机场,一般是海口的美兰国际机场。


空姐甜美的声音响起来,提醒旅客记好安全带,还有地面的温度什么的。


她问我准备住那里,待多长时间,说她住他们海南项目的专家公寓,他们在这里有个酒店,内部价格,可以很便宜。


我本来预定了一家酒店,但听她这样说,就打定主意和她在一起了。就说那太好了,遇见你真是对了。


我这样一说,她的脸就又红了。


下了飞机,去了行李,我就不用一个人坐机场大巴了。出候机厅门口,有车来接她。


车上不仅有司机,还有一个女的,是她的同事,好朋友,现在的说法叫闺蜜。


她向闺蜜介绍说我是她朋友罗伊。闺蜜显然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同来,很吃惊而很大声地喊开了:


哈,你带男朋友来,竟然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朋友了吧?


她被这句话说的一愣,显然,她没想到闺蜜这样想。脸一下子又红了。


还没等她解释,那闺蜜又喊开了:


哈,还脸红,小心我抢你男朋友。


然后不管她有反应,转过来对着我:


你好,我是曹玥的同事兼好朋友祝英平,她们都叫我祝英台。


中国传统戏曲里,温柔贤淑的小姐身边,一定要有个伶牙俐齿快嘴巧舌的丫鬟,为什么,因为小姐虽然内心很闷骚,但拘于身份,有些话没法说,只能让身份粗俗的丫鬟说。<《西厢记》里的小姐和红娘是这种关系,<白蛇传》里的白娘子和小青,也是这种关系。就是现在的电视剧里,也经常有这种关系,特别是港台电视剧里,更是这样。大家最熟悉的《上海滩》里,冯程程身边那个扎两个小辫,戴厚厚眼睛的闺蜜,一旦冯程程要和周润发约会,就要打掩护,但又因为自己被当电灯泡而老是满腹牢骚的那个,其实就是这样的形象。


我这样说,好像有点说祝英台是这样的人了。她不是,但其实又是。


她们先送我去酒店安排我住下,很好的酒店,价格也离奇的便宜。我知道,这是内部价格,一般的游客是不可能知道这个价格,也住不到这个酒店的。


中国,就是这样,总有些隐秘的事情,是你不知道,也看不明白的。


安顿好,我送她们出来,祝英台说,她们两个住一套房子,距离这里很近,走几分钟就到,在大堂门口,她还指给我看。


然后她说,她要和司机带着行李先走,好给我们留下一点温存的时间。


曹玥的脸就又红了。


等祝英台走远了,她才开口说,不好意思啊,她就是这样。


我笑了,说没什么呀。你不知道吧,在飞机上,空姐都说你是我太太了。


她也笑了。又说了句,对不起啊。你的衣服,拿来我洗吧?


我说不用了吧,让客房给洗好了。


她说,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我目送她走,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然后我就想,要是她回头看我,我今天就能睡得很安稳了。


果然,她走了几步后,真的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Bonne route ! 


我才知道,那是法语:一路平安!


回到房间,我才想起来,竟然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心里立即有点怏怏不乐了。


也许是昨天在飞机上颠簸得有点累,第二天早上我很晚才醒过来。洗漱完毕,吃了早点,我询问了前台的服务人员,在他们的指点下,我找个一个租车行,租了一辆八成新的马自达车,价格还算合理。


有了车,很方便,我先是去了亚龙湾。从我住的酒店,到亚龙湾,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了,这还是因为我不熟悉路,不敢把车开快。再加上又问了两次路。


沙滩真美,海水真蓝,沙滩之上的别墅和酒店真漂亮。我把车在停车场放好,一个人就在沙滩上走开了。


阳光,沙滩,海水,比基尼女郎,真是令人陶醉。


说起阳光沙滩海水比基尼女郎,让我想起一个故事:


说是比尔盖茨出车祸死了,到了天堂门口,遇见圣彼得。圣彼得说,比尔啦,要是冲着你的聪明,为人做的贡献,你应该来天堂,当时,你把人变得这样聪明,让他们漠视上帝,不把上帝看在眼里,你又应该下地狱。你让我好为难啊。


这样吧,我带着你到天堂和地狱都走一圈,去看一看,然后你自己选择好啦。


他们先是到了天堂。天堂里神仙们都神情落寞,独来独往,很冷清。比尔很失望。然后到了地域,地域是阳光沙滩海水比基尼女郎,简直就是国际上最流行的4S旅游景区,比尔见了,大喜往外,说,我要下地狱。


于是,圣彼得就安排他下了地狱。


一周后,圣彼得到地狱里看看比尔在地狱过得怎么样。一进门,就看见比尔被绑在一根烧得通红的铜柱子上,一群牛头马面的家伙,正把烧的滚烫的热油,一勺一勺往他身上浇。比尔被烫得呲牙咧嘴,一看见圣彼得进来,就愤怒地大喊:


圣彼得,你是个骗子。


圣彼得说,为什么?


比尔说,你上次让我看的地狱,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圣彼得平静地说:我上次让你看的,是个广告。


圣彼得说那是个广告,其实那是人生的隐喻。


人生,何尝不是一个幻象?看似华丽,其实苦难。


也许,是我太悲观了。


我老是觉得,我太宿命,对人生,太不阳光,太不明亮。好像有人说我是宿命的悲观主义者,生活的享乐主义者。


是啊,想那么多做什么。道在屎溺,何必苦苦追寻所谓人生的真谛,把自己搞得凄苦的像一只苦瓜,既然很多事情是命中注定的,那还是及时享乐吧。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所以,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我就还是迅速回到现实的生活里了,那么干净的阳光,那么干净的沙滩,那么干净的海水,那么漂亮的比基尼,我爱死你了,人间。

 

如果真要找一首歌曲,来表达我那一段时间的感受和人生态度,该是黄安唱的那首《新鸳鸯蝴蝶梦》
  


昨日象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

  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明朝清风四飘流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
  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花花世界鸳鸯蝴蝶
  在人间已是颠何苦要上青天
  不如温柔同眠


头一天亚龙湾,第二天大东海,第三天天涯海角鹿回头,倒也其乐融融。


不过也有个发现,就是这个海南开发,凡是现在繁华的地方,几乎都没有当地老百姓的什么事儿。特别是喜来登,索菲特大酒店,那几个地方,对当地老百姓来说,几乎就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有点像我去过的大连,城区像欧洲,郊区像非洲。后来看过一些报道,说当地百姓对此很仇视,茅盾很尖锐。

晚上回到酒店,经过大堂的时候,前台服务员叫住我,说有留言给我。我接过来,打开看,是这样一段话:
  
张先生:
  不好意思,来了这三天工作都很忙,没来得及看你。今天不忙了,我们下午来找过你,晚上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署名是曹玥,还留有海南当地的一个电话。
  我看了,心花怒放,谢了服务员,赶紧跑回房间,没坐定,就用房间里的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就像你料想到的那样,接电话的是那个祝英台。
  你好,找谁啊?
  你好,我找曹玥。
  你是谁啊?
  我,我是张。。。
  
我还没说完,就听着嚷嚷开了。曹玥,曹玥,你的那个帅哥张来电话了。


曹玥接过电话来,那么温柔的声音,听得出来,里面满是喜悦,满是甜蜜。


我们约好了,6点半在酒店大堂见面。


我早早就洗漱完毕,到大堂里等着,六点半的时候,曹玥和祝英台准时出现了。


曹玥的打扮很休闲,让人看着,觉得心里特别舒服,熨帖。祝英台传的也很有意思,有点热裤女郎的味道,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我们三个在一起,好像她是才来的外地游客。


一见面,她就说,她是来保护曹玥的,本来,她不想来,但曹玥一定让她来。还说,电灯泡不是好当的,代价是曹玥把刚买的一套化妆品让给她。


说得曹玥脸又红了。


我们吃饭的地方,依然是他们内部的招待所,但好像对外承包了。菜很有特色,环境也很有情调,是海南黎族的风格,再加上热带海滨的风情。


曹玥和祝英台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和老板也很熟悉,尤其是在快嘴祝英台的快速传播下,曹玥带男朋友来吃饭就成了老板来频频敬酒的理由。


按照我的一个朋友开玩笑的话,没吃过饭不叫认识,没上过床不叫熟人。吃了这餐饭,我们算是真正认识了。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问我这三天都去哪里游玩了。我说基本把三亚快看遍了,除了蜈支洲岛。祝英台提议咱们说双休日一起去。我立即说好啊。


曹玥有点犹豫。见曹玥犹豫,祝英台立即开始游说开了,说你来了这几天,把该翻译的资料翻译得差不多了。也该休息了,再说,法国专家约瑟夫后天就回国休假,你正好可以休息。


曹玥思考了一下,答应了。


月上三竿的时候,我们三个沿着海边的小路往回走,海在不远的地方,沙白风清,月色撩人。祝英台似乎很识趣,一会儿老远走到我们前面,一会儿又老远落在我们后面,让我们不得不停下来等她。


曹玥责怪她,她说,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制造机会,你以为我这个电灯泡那么没有智慧啊。


很委屈的样子。


这样一说,她的速度就快了,很快走到我们前面很远的地方。


我和曹玥走在后面,一时无话。我看月色下的沙滩,看远处白色的波光,看她月下的影子,看她的鬓影,心里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想起贾平凹的一首诗:
  在我心房里,
  爱情在酣睡,
  只有一个人能唤醒它,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是谁呢,是这个走在自己身边人。


看看走在前面的祝英台,宋代辛弃疾的那首《祝英台近•晚春》也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徘徊。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唤、啼莺声住。


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我的眼睛,又一次看向曹玥美丽的鬓影。


那晚的路似乎特别短,还有好多话挤在喉咙里没说,就走到酒店门口了。


祝英台走到我们身边,不管我们的反应,说了句,保镖人物完成,我先走了,你们两个该亲密就亲密吧,然后还没等我们说话,径直走了。


我们两个站在大堂门口,迟疑着。似乎前面就是地雷阵,谁先说一句话,谁就先牺牲了。


上去坐坐吧?我还是先迟疑着说。


太晚了,我还是回去吧。她似乎也很犹豫。


那好吧。我也是迟疑了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早点上去休息吧。


我还是送你吧。


她不再坚持,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她们的公寓走过去。


门口的再见似乎最难,她站在那里,指着上面亮着灯的房间说,我和祝英台的房间,套三的公寓。


我抬头向上看,那灯光,很温馨,让人心里很温暖。


那好吧,你上去吧。我说。


那好,我上去了啊。


好。


好。


再见。


再见。


她向里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我还没动,说,双休日我们真的一起去蜈支洲岛吗?


是啊。


那好吧。


好,再见。


再见。


我扭头向回走,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很特别,再抬头看看月亮,似乎是一张从来没见过的笑意盈盈的脸。


脚步不由得变得轻盈起来。


蜈支洲岛全岛呈不规则蝴蝶状,面积1.48平方公里,东西长1500米,南北宽1100米,蜈支洲岛的海岸线全长5.7公里,南部最高峰海拔79.9米。


岛东、南、西三面漫山叠翠,85科2700多种原生植物郁郁葱葱,不但有高大挺拔的乔木,也有繁茂葳蕤的灌木, 其中不但有从恐龙时代流传下来的桫椤这样的奇异花木,还生长着迄今为止地球上留存下来最古老的植物,号称“地球植物老寿星”的龙血树,寄生、绞杀等热带植物景观随处可见。


临海山石嶙峋陡峭,直插海底,惊涛拍岸,蔚为壮观。中部山林草地起伏逶迤,绿影婆娑。北部滩平浪静,沙质洁白细腻,恍若玉带天成。 


四周海域清澈透明,海水能见度6—27米,水域中盛产夜光螺、海参、龙虾、马鲛鱼、海胆、鲳鱼及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南部水域海底有着保护很好的珊瑚礁,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惟一没有礁石或者鹅卵石混杂的海岛,是国内最佳潜水基地。极目远眺,烟波浩渺,海天一色。

    
蜈支洲岛古称古崎洲岛、牛奇洲岛,这两名字都有不同的来源。


相传,三亚有一条河,由于上游山民刀耕火种,使植被遭到严重破坏,每逢山洪爆发,山上的泥石砂砾就倾泻而下,经藤桥河流入大海,将清澈湛蓝的海水弄得污浊不堪。


后在海南设立三亚市的时候,政府部门在核实各地地名的时候,当地渔民提供了一种说法,认为该岛很象一种名为“蜈支”的海洋生物,遂将该岛改名为蜈支洲岛,并沿用至今。


蜈支洲岛又名情人岛,其名字的由来,也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年轻人在海上打鱼,突遇风浪把船打翻,将他漂到一座荒岛上。在岛上,他以打猎为生。一天,他到海边打鱼,忽然发现一位美丽的姑娘正在沙滩上拾贝。他到这里这么久从来没有发现过人,她是从哪里来的呢?这时姑娘也正望着他甜甜的笑呢!姑娘主动上前与他聊了起来。原来她是龙王的女儿,因为贪玩跑到岸边。


两人聊的特别投缘,从那以后俩人约定每天在这里见面。日子一天天过去,俩人谁也离不开谁了,后来俩人就在一起生活了。白天一起打猎,夜晚一起在沙滩漫步,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转眼一年过去了,小龙女想家了,可是她已经离不开小伙子了,但又怕父王知道此事后会怪罪。最后俩人商定,由小龙女回去把此事告诉龙王,请求他成全他们俩,三天后在他们最初见面的地方再重逢。自从姑娘走后,小伙子每天都站在那里盼她回来。三天很快过去了,小龙女还是没有回来。小伙子心急如焚,每天站在海边大声呼喊姑娘的名字。


原来姑娘回去以后把她和小伙子的事情告诉了龙王,龙王大怒,下令把她关了起来,不准她再到人间。姑娘日夜思念小伙子,终于有一天趁看守不备跑了出来。龙王很快知道了,在后面紧追不放。眼看着这对痴情男女就要相拥了,在后面紧紧追赶的龙王大怒,大喊一声,用了一个定身术,将两人变成了两座大石头。


千百年过去了,经历了潮起潮落洗礼的两座大石头,依然矗立在那里,静静相望,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对痴情男女,把这里叫做“情人岛”。现在,这里也成了青年男女耳语、听涛的好地方。


那两天,我开车在附近的几个地方转悠,没到远的地方去。一心只等着曹玥的双休日,和祝英台她们两个一起去蜈支洲岛。


周五的下午,曹玥给我电话,说准备好了,明天早六点,在楼下大堂等我。吃的喝的东西祝英台包办了,不用我管了。我的工作就是司机。


祝英台还抢过电话来,说了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真应了那句话,好事多磨。祝英台那句话成了谶语,东风没来,狂风来了。半夜里窗外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一直到凌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蜈支洲岛,是去不了啦。


早晨六点的时候,曹玥打电话过来,说海南这样的大雨,肯定是不能出门了。人算不如天算,只好在房间里待着休息了。


我只好开着电视,在房间里呆着。看着玻璃窗上外面雨点和水花,想老天真是弄人。


那水花,慢慢地在玻璃上幻化成一张脸,先是曹玥,然后是祝英台,再然后是曹玥,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我突然觉得,这几天,有些事情,太戏剧性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我开始沉下心来思索,我是爱上这个叫曹玥的女子了吗?


电视机开着,要很大的声音,才能把外面的风雨声压住。


整个世界都在喧嚣,只有我的心在一点点沉静,好像要沉入黑暗的海底。据说,海面越是狂风大作波浪滔天,海底越是平静安稳。像极了此刻我的心。


慢慢地,我睡着了。


我梦见自己撑着一只小船,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水面,突然,曹玥和祝英台在岸边冲我招手,我就把船划过去,她们两个上来,说一起去情人岛吧。


我就开始划船,向远处的岛划去。突然,天就黑了,祝英台说她有电灯,就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个连着线的灯泡,把插头插在船上,那灯泡果然就亮了。


可是天越来越黑,灯泡渐渐就没有电了。我们在黑暗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突然,天空一下子亮起来,一个闪电,划过长空。


我一下子醒过来,看见外面,是一道闪电,然后是隆隆的雷声。


我无聊赖地拿起遥控器,换来换去,突然发现黎明和张曼玉的身影。赶紧停下来,是酒店自己的频道,在播放电影《甜蜜蜜》。


黎明骑着单车,张曼玉坐在后面,空气里飘荡着《我只在乎你>歌声: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
  一丝丝情意.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
  一丝丝情意.


我非常喜欢这个电影,从1986年的李翘,到1997年的李翘,邓丽君的歌声一直贯穿始终。


电影的英文名字叫《ALMOST LOVE>,十年后,同一个导演,拍了另外一个片子,叫《如果爱》,英文名字是《perhaps love》。


我最喜欢的,是在纽约的街头,邓丽君去世的消息传来,黎小军和李翘再次邂逅,两个人粲然一笑,几多沧桑,几多感慨。那时候,歌声是电影的主题歌,邓丽君的《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梦里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我的一个朋友,曾经写过一篇叫《遇见1986年的李翘》的影评,转过来,算是投机取巧吧:
  遇见1986年的李翘
    
     
      1 浪漫
    
      2004年,浪漫是一千朵玫瑰铺成的花床,也是汽车和洋房谱写的奏鸣曲。是如梦似幻的旅行,也是灼灼其华的烛光晚餐。
      2004年的浪漫是蜕变成了物质的上层建筑,精神的第二道彩虹,手到擒来的暗器,虚妄成灾的游戏。
      1986年,黎小军骑着二八单车载着李翘在香港的街道上摇晃,哼着“甜蜜蜜”。
      农历新年夜,两个异乡人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一个小小的角落,稀里糊涂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他们也是浪漫的。
    
      2 梦想
    
      2004年,梦想是男人们渴望踩在比尔•盖茨的肩膀上所能看到的景色,也是为嫁个有钱人而冲动的女人们的豪言壮语。是功成名就的风光无限,也是孜孜以求的浮华春梦。
      2004年的梦想已经衍变成了形而下的潜质悲吟,咖啡香里的温梦,抛头颅撒精液的文学,泛滥的呻吟与无怨无悔的追求。
      1986年,黎小军和李翘刚刚来到香港。
      黎小军跟人学厨师,李翘做好几份工。
      李翘最大的梦想是在香港买房子给自己住,还要在大陆买房子给妈妈住。
      黎小军最大的梦想是娶家乡的女友来香港。
      他们的梦想是朴素而简单的。
    
      3 礼物
    
      2004年,礼物是包裹在层层锡纸里会的金质钥匙,也是奶油层层堆积的白色蛋糕。
      是黯然销魂的钻戒,也是缠绵悱恻的情诗。
      2004年的礼物已经成为了带有寓意的故事,让贪官堕落的愁肠,丈量情深义重的软尺,标注地久天长的法器。
      1987年,黎小军在家乡的女朋友小婷过生日。黎小军请李翘帮忙挑一款手链当做礼物,李翘戴着那条手链非常漂亮,黎小军于是又买了同样的一条送给李翘。李翘大声地对面对着他说:“黎小军同志,我们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你来这里目的不是为了我,我的目的也不是你!”然后奔跑至人群中,消失在路口。
      黑社会老大豹哥躺在按摩床上对打不起精神的李翘说:“我给你带来了一位老朋友”。
      在他后背那面目狰狞的文身上,一只米老鼠正在向她招手。
      有人说,李翘的爱情萌发在除夕夜晚的那碗泡面,感动却在布满青龙白虎刺青中间那只可爱的米老鼠。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分别有用心的礼物。
    
      4 告别
    
      2004年,告别是留在手机上的短讯,也是随着网络飘来的EMAIL。
      2004年的告别,还不如看自己的告别还不如陌生人的告别更值得感动,如果够冷漠,甚至可以忽略掉这个字眼。
      1987年,豹哥问:“你还赚不赚外快啊?”李翘的眼睛显得空洞,腰间的呼机响着,黎小军的声音响起:“请你对机主说,拜拜!”
      这就是第一次的告别。
      三年.
      1990年,再次遇见,黎小军实现了理想,小婷来到了香港,他们结婚了,李翘也嫁给了豹哥,生活安好。
      可是他们都知道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李翘说:“我希望每天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你。”
      李翘去跟豹哥说分手,而跑路的豹哥还没等她开口就捧着她的脸,“傻妹,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等明天起来,满街都是男人。”
      李翘含着满眶的泪,最后还是靠在了他的身上。
      马达声响,雨继续下着,船开了。
      这就是第二次的告别。一种相见不知何年的告别。
      黎小军对小婷说出分手。
      小婷说:“如果你没有来香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对吗?但是,你到底来了香港,然后她也来了,最后,我也来了。”
      藏在1990年的告别,和2004年的告别一样短促而悲伤。
    
      5 缘分
    
      1995年,纽约,李翘一边吃着炸鸡一边和豹哥讨论定居、买房子、养小孩的事情,她并不知道这炸鸡其实是出自黎小军的手。
      然后是豹哥意外身亡,李翘因签证到期被遣送离境,在通往机场的车里,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骑着一辆破旧自行车,依旧是干净的白色衣裳,她冲出车外大声呼喊黎小军的名字,而他的身影却已经由浓转淡。就这样错过。
      1995年,李翘做导游拿到绿卡,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驱逐离境,而黎小军也有了自己的餐厅。世界变化很大,大陆人已不用跑到香港谋生,香港人反而到大陆打工。
      5月8日,邓丽君在泰国清迈病逝,李翘停下来在播报这个新闻的橱窗前久久地看着。她也许想起了自己坐在单车后面的情形,想起了元宵节和他一起贩卖邓丽君磁带的情形,想起了他请邓丽君签名时的背影……然后她茫然地转过头……就这样,命运安排他们再次在异乡相遇,从此不会再分开。
      什么是缘分?缘分就好像在岁月的迷宫里捉一场迷藏,原来两个人都只是绕着一根柱子在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只要一不留神,就会撞见对方。缘分就是虽然你我曾千万次的错过,可是最终还是会在一起。
      1986年 3月1日,黎小军坐着火车来到香港,车门打开,拖着沉重的行李,略带茫然与兴奋的他走上了站台,向东走。在他的背后,同样是一脸茫然的李翘拖着行李,向西走。
      他来自无锡,她来自广州。
      其实他们早就遇见了。电话响了,是曹玥从前台打过来的,说要我下去。


我赶紧乘电梯下去,看见她穿着雨衣,手里还有一把伞,看见我,就走过来,说接我过去她们住的公寓吃饭,她要烧上海菜招待我,祝英台打下手。


突然遭遇这样高规格的待遇,我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乐不可支。


外面的风雨依然很大,尽管从酒店到她们住的公寓很近,但在风雨夹裹下,路还是很难走。


曹玥穿着雨衣在我前面,我拿着伞跟在后面。一阵风刮过来,伞被吹翻,罩整个被翻卷过去。我的身体一倾斜,曹玥过来拉我,好像是我用力太猛,她一下子身体歪过来,我们抱在一起。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留下,那眉毛,真细。


在以后的日子回想起来,那餐饭可能是我记忆里最温馨的晚饭场面。有时候回想起来,我的眼前就出现曹玥和祝英台的样貌,出现那晚因为停电而点燃的蜡烛的烛光,似乎,那饭菜的香气,还在鼻子里氤氲。


那天晚上,一进电梯,曹玥就把雨衣脱下来,拿在手里,我们面对面站着。


我看着她的样子,看则她的眼睛,从她的眼睛里,我觉得我读到了一种潮湿的呼唤。


电梯的数字在闪烁,1,2,3,4,5,6,时光在那一刻,似乎凝固了,如果电梯不停下来,世界是不是就可以这样地老天荒?


我真的盼望,那样的时刻,那样的情境,能回来,我愿意就那样,和她四目相对,心灵相通,地老天荒。


一进房间,就看见祝英台正戴着围裙,还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白色厨师帽子,扮成大师傅的样子。


一看见我,就又来了她那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饭菜都好了,就等嘉宾入席了。


曹玥进自己房间换衣服,我在沙发上坐着,祝英台说,你可以来参观一下我们的厨房。


说实话,厨房很干净,整理得井井有条。丝毫没有干做完一餐饭后的脏乱。不像咱们中国的厨房,倒像是西餐厨房,没有一丝油烟气味。


曹玥出来,上面是一件纯棉的短袖T恤,很干净很素雅很温暖的样子,触摸起来也应该很柔软。


下面是一条很休闲的纯棉长裤,连那美丽的脚踝也包裹住,倒是脚上,是一双小巧的拖鞋,橙黄色的,我们通常见的那种橡皮鸭子那种颜色,五个小小的脚趾头露出来,白白的,细嫩的,像五只充洞穴里伸出小脑袋的,蠢蠢欲动的甜蜜可爱的,刚出生的小老鼠。


我没有恋足癖,但我觉得,那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脚趾,最可爱的小脚丫。


最可爱的是,每个脚指甲盖上,都那么恰到好处地点染着那一一下点胭脂色,红的那么可爱,那么精心却又显得那么不经意,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浑然天成。

 

从上往下看来,此时的曹玥,是被纯棉包裹的一个纯净的梦,纯真如婴孩。


但我分明知道,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女子,不是一个婴孩,在她美丽的身体里,有爱,也一样有潮湿的欲望。就像我们刚才在电梯里,四目相对,我从她的眼睛里读到的那样。


饭是中餐,但是有点西餐的样式,三个人坐下来,一边说话,一边吃饭。祝英台不是主厨,但是是主解说人,这个是她做的,那个是曹玥的手艺。


鲁迅曾经讲过一个故事,说有的人的理想,就是世界上只剩下三个人,一个他自己,一个他心爱的女人,还有一个买大饼的。


此刻,风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在这个屋子里,只有我们三个,有心爱的人,有做饭的。


呵呵,这样想的时候,有点不合适,第一自己不是那个人,第二,也不能把祝英台想成那个卖大饼的。多委屈人家啊。


吃过饭,祝英台不让我们插手,自己到厨房去收拾去了。客厅里,只留下我和曹玥。


两个人都不说话,也可能是有话不知道怎么说,房间里空气很沉闷,连外面的雨声,都显得大了起来。


你准备你什么时候回去?她终于先开口说话了。

  
我,我还没想呢。我回答,我确实没想。你呢?我反问。
  

等忙完这一阶段的工作,就回去了,大概要一个月的时间吧。她说。

  

回去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应该能。为什么不?

  
然后我们就都沉默了,是啊,为什么不呢?


有几个朋友开始指责这个故事俗套了。我本来不想辩解的,但仔细想想,确实很俗套,但生活本身,本来就是很俗套的啊。

  
好像是贾平凹说过,对于那些渴望生活轰轰烈烈的人来说,她应该记住的一句话是,生活是没有情节的。
  


我理解这话就是,生活,其实就是很俗套。

  
如果不俗套,我接下去应该怎么样写呢?让两个人直接上床?或者什么还没有就发生了人间惨剧,其中的一个死了?
  


我知道我不能那样写。因为生活本身很俗套,我还是按照生活本身的逻辑来讲述这个故事吧。


后来回到上海,我开始反思我和曹玥的故事,我开始想,从我第一眼看见曹玥的时候,是什么吸引了我?

  
是因为我内心的寂寞?是因为她的美丽?是因为力比多?是因为我想追逐女性?
  
爱情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楚。连三毛都说,爱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
  
孔老夫子说,食色性也。吃饭和做爱,是人的本性。一个正常的人类,都该有这种欲望,否则就是偶像和神仙了。教士\和尚\修女,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是用修行来压抑这种本能。
  
所以,我非常同意一个说法,性爱是美好的,就像吃饭一样。等哪天你连饭都不吃了,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你是植物人了,一种你死了。
最近有一本张爱玲的书,叫《小团圆》的,据说张爱玲生前是反对出版这本书的,但人死了,说的什么就不算数了。所以,有人说什么50年100年不变,和有个人说爱你一辈子,生生世世都爱你一样,不靠谱,你相信的话,你是傻逼。
  
这本书为什么张爱玲写成后又不愿意出版了呢?因为近乎她的自传,写她的心路历程,有些章节,很大胆,很真实,很赤裸。
  
有人对号入座,说书中这个人物,是现实中的某某,那个人物,是子暗示中的某某。
  
有人说,原来张爱玲那么贱,原来恋爱中的女人那么贱。
  
其实,人,都有犯贱的时候。
  
你和你爱的人,在床上,但他进入你的身体,但他疯狂运动的时候,他让你做出各种姿势,叫你小贱人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愿意贱/
张爱玲说,进入男人的心灵,要通过他的胃;而进入女人的心灵,要通过她的阴道。
  
有个很伟大的人物,当然那玩意儿也伟大,他征服女人的诀窍是,要让女人对你服从,你只要唤醒她的原始本能就可以了。这个伟大人物,一生有很多女人,看来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一个人,连缀本能的愿望都不能得到满足,别的还谈什么。
有人说过,任何严肃认真的恋爱,都不可能是一见面就上床的。这话我同意。
  
你能相信,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一见钟情,也就是英文所谓的fall in love at frist sight,接着就是上床吗?这样的事情,有,电影里,或者妓女接客。
  
和曹玥第一次拉手,是两个人一起去海口,在海边的沙滩上,在夜色里,好像是因为我们都喝了一点酒,就那么自然地手拉起了手,然后我们坐下来,我抱住她,她在我怀里,我握住她细细的脚踝。她赤着脚,那脚,瘦小,美丽,可爱。
  
然后,我吻了她。
  
她闭着眼睛,我听见她急促的呼吸,还有大海的潮声。
回上海后,我们就开始正常交往了。这样的交往,是以最终走向婚姻为最终目的的。我知道,在我内心里,我是。我想曹玥也是。
  
曹玥她们所在的公司,在衡山路酒吧街那边的一所老法国别墅里,是那种带院子的独栋洋楼。好像是因为公司的项目都在外地,作为中国总部的这个办公场所,其实人并不多。很多的人,回来,然后出差,像曹玥那样,更多的人,是在项目上,像祝英台那样。
我回来后,先是闲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去了一家美国公司,做销售支持,全国各地到处跑。而曹玥,也是频繁出差。都在上海的时候,似乎很少。
  
但同去一个地方出差的机会,也没有过。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就是一年过去了。
这中间,她来过我家里几次。
  
我住的,是外公外婆的房子。妈妈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当年作为知青去了江西,和爸爸结婚,留在了南昌。我考回到上海读了大学,就和外婆住在一起,外公早几年去世了。
  
除了我妈妈,外婆,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
  
外婆很喜欢曹玥,烧了好多菜给她吃。还忙不迭地给妈妈电话,说申儿好了一个好女孩轧朋友。
  
张申,是我的名字。
我第一次去曹玥家,有点惴惴不安。
  
她的父母都是一所大学的老师,按理说,都是知识分子,应该是很好交往的,但我第一眼看见曹玥的母亲,我就知道,她不喜欢我。
  
她的眼光,太犀利,似乎要把人看穿。听说我的父母在南昌,而且我住的是外婆的房子,眼神就有点鄙夷和失望。
  
我也算是一个敏感的人,能感觉得到。
  
曹玥的妈妈说,本来他们是希望曹玥去法国读书的,她的舅舅就在法国,可以照顾她。然后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我希望父母退休后回到上海来。但父母说他们已经不习惯上海的生活,不想回来。
我把我的感觉告诉了曹玥,说感觉到她妈妈不喜欢我。她解释说她妈妈就那样,不要多心。
  
我问她去法国留学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她说她妈妈是希望她去。
  
你自己怎么想的?我问。
  
我自己也想去。她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你也去学法语吧,咱们一起去。她说。
  
我说我从来没想过。我在以前都没想过要在上海留下。尽管这里是我妈妈的家乡。
前几天看了一段文字,题目是成熟男人的人生底线,其中一条是:初恋永远都是最好的。记住一定不要伤害对方,哪怕最后还是要分手,因为他(她)将是你心中那条唯一清澈见底的溪流。而你的伤害往往会左右了一个人今后的交友取向。 
  
其实,不仅仅是初恋,任何时候,任何一个阶段的爱情,如果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就都应值得珍惜。
  
男人是这样,女人也应该是这样。爱过了,成了怨妇或者毒男,恶狠狠的诅咒对方,诅咒自己的的过去,实际上不是在侮辱对方,也是在侮辱自己。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的面相是很重要的,那些尖嘴猴腮面相不善的人,其实是有很大的可能是内心情感的折射。你看凡是耗子、蛇、一些凶狠毒辣的动物,哪一个面相是善的。它们的斗,都挤压成尖角,把面孔挤压得变了形。
  
这不是唯心,是人生的经验。
  
祝英台从海南回上海,休息一段时间后要被安排去连云港长驻,在那里,她们公司也有一个和核能有关的项目。
  
曹玥忙的时候,祝英台就找我玩。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自己是在北京读的书,同学都不在上海,即便有,也很少。上海的同事也不多,在上海,她就是个异乡人。
所以,让曹玥或者我来陪伴,是责任和义务。谁让你们是上海人呢?她非常无赖但又无辜地说。
  
被她逼着陪她逛街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江苏泰州人。
  
按理说,这个地方是当今胡一哥的故乡。其实人家本来是扬州,但为了避前江的讳,就成了泰州了。
  
按说,这个地方的女子,是属于典型的江南女子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粗犷”。
  
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就是那里的,牙齿像糯米年糕那样细密,也像糯米年糕那样甜软。
有一天,我们本来约好了三个人一起吃饭,可是曹玥突然接到通知,要去北京,陪着法国专家约瑟夫去谈一项合作。
  
没办法,只好我和祝英台吃。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话多的祝英台,那天突然话很少。
  
我感到奇怪,想问为什么,反过来想不该问,就没有问。
  
那天吃饭是在人民广场那边瑞金宾馆里的小南国,典型的上海菜,服务员应该也是上海人,在上菜后,两个人躲在一个地方,用上海话聊天。
  
我想逗祝英台开心,就问她,上海话说得怎么样。她说只会一点点,还说最讨厌上海人两个人躲在一起就喜欢说上海话,一点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她这样说的时候,就去看那来那个服务员。服务员可能是看到了,不说话了。
  
我说,我用上海话给你朗读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吧。
  
她说,那岂不是很好笑?她开始高兴了,说,快说。
  
我想了一下,开始用上海话朗诵再别康桥
  
阿拉缩手缩脚额走了,就像阿拉缩手缩脚额来了;
  
做一记招差头的姿色,还么看到西面额云跟阿拉一道跑。
  
湖浜边朗相额柳树,是壶比捏太阳额嘎子婆;
  
浪头里相额影子,来了阿拉肚皮里捣糨糊。
  
拉乌泥高头额两根葱,贼特嘻嘻额来了湖浜底壶头澎嚓嚓。
  
来了个条叫糨糊额浪头里,阿拉西心踏地额行愿做一根葱。
  
来了唉面的树下头额央沟桶里相,伐是老清爽额水,是天高头落下来额伐晓得啥么事,
  
又跟唉内根葱搞了一道了,还老开心额来了做贼特嘻嘻额忙。
 
搞忙办羊摸摸?
  
撑根竹头吧,顺老根额葱往上头爬,
  
娘依拉数数太阳啊好额,等了星星下头做超女啊,
  
比过阿拉伐好唱额(一唱就跌身价了)。
  
还是贼头骨闹额刚拜拜,这晒界要帮阿拉保持低调,
  
一本正经熬到今朝芽到额康桥!
  
阿拉缩手缩脚额走了,就像阿拉缩手缩脚额来了;
  
做一记招差头的姿色,还么看到云跟阿拉一道跑。
祝英台听得哈哈大笑,兴致一下子高起来。
 
我也来了兴致,说我给你学一下赵中祥吧。
  
你会吗?她问。
  
什么叫会啊。你听我学一下:冬去春来,小浣熊们开始进入发情的季节。
  
祝英台一下子笑喷了,连说肚子疼。
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看见祝英台在接电话。
  
她接完电话问我,你和曹玥怎么样?
  
我说什么怎么样?
  
她说就是你们的交往啊,准备结婚吗?
  
我沉吟了一下说不知道,如果仅仅是我想,也不行啊。这是两个人的事情。
  
她听了我的话就又不说话了。过了很长时间,又问我,见过约瑟夫吗?
  
我说没有,我从来不关心她工作上的事情。
  
她说哦。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有点奇怪。
  
吃过饭我送她回住的地方,她说,第一次见你觉得你是个情场老手呢,没想到你那么天真单纯。说完,自己先笑了。
  
我突然觉得,她一定是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口。
圣诞节的时候,曹玥她们单位在莱茵阁西餐厅开了个宴会,我第一次见到约瑟夫,是一个不到40岁的法国男子。猛一看,有点阿兰德龙的味道。具体说不清楚,中国人看外国人,和外国人看中国人一样,都是平均概念。咱们是扁脸小眼,他们是高鼻深目。
音乐响起来,是那支耳熟能详的曲子,《友谊地久天长》。有外国人站起来,开始用英文唱起来,有中国人不断加入。
  
好朋友怎么忘记,过去的好时光。
  
友谊万岁,友谊地久天长。
  
那声音洪大,我听着,好像来自房间外面,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我第一次听这支曲子,是在电影《魂断蓝桥》里,罗伊和玛拉第一次相遇,在舞会上,侍者用沙哑的嗓子说,下面是最后一支曲子,《一路平安》,然后曲子响起,他们翩然起舞。
  
我记得,好像在痞子蔡的某部网络小说里,也写到这个。
  
好像,我更喜欢一路平安这个名字。在一起,或者分别,所期望的,其实还是平安两个字。
  
后来声音沉寂下去,等音乐再响起来的时候,是熟悉的《甜蜜蜜》,邓丽君的《甜蜜蜜》,黎明和张曼玉主演的《甜蜜蜜》,当年,还不能从网上下载的时候,我曾经有两年的时候到处寻找这部电影的碟片。后来,去广州出差,在酒店里看电视,还看到这个电影。
  
先是中国人,后来是外国人,更多人的人加入进来,开始一起唱这首歌曲。其实,这个歌曲,不适合合唱的,但在那一刻,听来,竟然是那么和谐,很多临时加入的人的和声,竟然是那么美妙,动听。
  
      甜蜜蜜,甜蜜蜜
  你笑的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梦见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的多甜蜜
  是你就是你
  梦见的就是你。
  
第三首曲子是茉莉花,走遍全世界,只要是中国人都熟悉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如此良辰美景,令人恍恍惚惚,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我和曹玥跳了一支曲子,然后祝英台过来,找我跳舞,我们正跳的时候,我看见约瑟夫走过来,邀请曹玥跳舞。
  
祝英台说,你要看好你的玛丽亚啊,听说约瑟夫上次回法国休假,和他老婆离婚了。
我和祝英台下来,坐着喝饮料,看曹玥和约瑟夫跳舞。
  
说实话,他们两个配合得很好。
  
晚会结束得很晚,我们三个,又换了一家酒吧,喝了两瓶红酒。先送了祝英台,然后我送曹玥。
  
在她家楼下,她说,爸爸妈妈去北京了,你要上来坐会再走吗?
  
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楼梯里还能安静,我们两个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人。一只白猫看见我们俩,狐疑地打量我们。
  
曹玥开开门,踢掉脚上的高跟鞋,然后关上门,拥抱我,亲吻我。
  
我们先是在沙发上,拥抱着,我亲吻她,抚摩她,然后她说,抱我上床,抱我上床。
  
我抱着她,像抱着一个沉重的承诺。
我打开她的身体,就像打开一件精美瓷器的包装。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
  
我迷恋她的身体,一如迷恋她的灵魂.
  
房间里很暗,我能看见她的眼睛和身体优美的轮廓,在黑暗里泛着象牙白的光辉。
  
我们拥抱、亲吻、抚摩、彼此进入。
  
我进入她的身体,我听见她在用压抑的声音喊叫。她在我怀里,瘦瘦的身体,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缠绕我。我听见她说:爱我,用力爱我。
  
我说我爱,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
  
可是,我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一个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声音,那是一句法语,是一个人的名字,从曹玥的呻吟里跳出来,像一个幽灵: 
  
Joseph。
  
一刹那间,一切的一切,轰然倒塌了。
那天夜里,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我好像是被人从床上掀下来一样,飞快地穿好衣服,下楼。我关门的时候,听见曹玥哭泣的声音。
  
印象里,那晚的月亮真大,好像我有生命以来,就没见过这样大的月亮。
  
我走到马路上的时候,那月影,那法国泡桐的斑驳树荫,都那么明亮。我记得我抬头看了一下,看见曹玥,站在窗口,那是她的影子,也是我最后看见她的样子。
  
开始的时候,我走得飞快,甚至跑了起来,一段时间之后,我停住,我知道我走不动了。然后,我听见我放声大哭的声音。
  
当你听见过一个男人,在暗夜里放声大哭,你知道他内心里有多么伤痛吗?
徐静蕾前几年曾经根据茨威格的小说,改编拍摄了一部电影《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洪晃将之概括为“男人的一夜,女人的一生”,好像在男女的性别对垒中,受伤害的,总是女的。那为什么就不是女人的一夜,男人的一生呢?
  
那时候,我是一个多么认真的人啊,如果我不是认真,如果我是有那么一点游戏心态,也许,我的生活,将是另外一种样子。
  
在你人生的某一个阶段,总有些东西,是你认真,而且不能将就的,比如爱情。因为,那曾经是你生命里最崇高,最纯真,最忠诚的信仰。
  
这个周末,我第一次彻夜不眠,用一夜的时间看完了电视连续剧《潜伏》。东方卫视现在还在播。
  
因为不喜欢孙红雷,因为不相信姚晨能演一个地下工作者,此前,一直排斥看这个电视剧,但看很多人在博客里谈论它,看三联和南方人物周刊专门报道它,我还是禁不住在网上下载了,在看的过程里,脑海里一直想得是塞林格的一句话:
  
一个不成熟的男人,会为了一个伟大的理想而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一个成熟的男人,会为了一个伟大的理想,而屈辱地活着。
  
余则成爱左蓝,因为她是他的信仰。爱情是信仰,也许没有比这个世界上最崇高的了。
  
他是那个时代的小知识分子,希望和平,好和他爱的她结婚,过太平日子。但她是共产党人,而他是军统特工。
  
时代的苦难,逼着他们在时代的洪流里不由自主。
  
《潜伏》经历了三个漫长的时期:重庆政府、汪伪政权并列的时期,这个时候,余则成是军统特工,从重庆到南京潜伏,暗杀叛徒李海丰。
  
这个时期,他爱的人是左蓝,那是他的信仰,是他一切选择和行为的动力源泉。也是那个时代青年男女的大多数人的选择。
  
然后是国民政府时期,他到了天津,做军统天津站的头目,因为潜伏的需要,组织给他配备了王翠屏做假夫妻。左蓝也来到天津,两个人不能相认。她依然是他的信仰,为她而活着。左蓝牺牲,他把对爱情的信仰,转变为对革命的信仰,开始爱翠屏。
  
这个时候,晚秋出现。他也爱晚秋。那是作为小知识分子骨子里的东西。
  第
三个时期,国民党溃败大陆,偏安于台湾,他继续潜伏,在那里,他遇见晚秋,两个人结婚,继续潜伏。
  
三个时期,三段爱情,三个女人。
  
每一段都是悲剧,即便最后一段,也未必不是。
  
间谍是什么,以出卖为职业的人。而出卖能变得伟大的前提是,信仰。
  
这里就有了一个悖论:既然余则成把爱情作为信仰,但他的每一段爱情,其实都是对原来爱情的背叛。这个时候,政治,就变成了比爱情伟大的信仰。
  
但政治伟大吗?但当历史翻过新的一页,原来的所谓伟大,就可能变成了龌龊。
  
所以,我在看这个三十集的电视连续剧的时候,才会老是想起塞林格的那句话:一个不成熟的男人,会为了一个所谓的伟大理想而献出自己的生命,而一个成熟的男人,会为了一个伟大的理想,而屈辱地活着。
  
一个人波澜壮阔的一生,在历史书里,可能是一页,也可能是一行,更可能什么都没有。那爱情呢,可能是左蓝的喋血街头,也可能是翠屏的无望的等待,也可能是晚秋的未来不可知。
  
再见,是最容易说出,也最难说出的。有时候,一句再见之后,可能就是永远的分离,今生今世。
  
你真的以为有来生吗?


刚看了《别对我撒谎》第一季第九集,有人翻译为《千谎百计》
  
里面莱特曼和他的女搭档有这样一段对话:
  
Why do people always think they are the only one with a secret?
Human nature,of course。
好像就是在天涯上,看见过一个帖子,说一个人发帖,说自己和女友嘿咻的时候,女友叫的是别人的名字。问大家自己该怎么办。
 
后面的回帖五花八门,最绝世这样一个:
  
老弟,你睡了别人的老婆,你赚了。
  
这个当然是玩笑。我们开别人的玩笑容易,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你就再也笑不起来了。
记得曾经看过一美国中央情报局破获前苏联克格勃间谍的故事,说中央情报局怀疑一个人是克格勃,但就是抓不住证据,就找了一个美女去接触他,在两个人在床上嘿咻的时候,最忘情的时候,喊出来的,是俄语的干,操,之类的词。
  
通常说得意忘形,人什么时候最容易出破绽,得意忘形的时候。这个克格勃间谍就是因为在最舒服的时候,用母语喊出了最被压抑的词,才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说这个故事,我不是想用道德去评价我和曹玥的故事,我只是想说,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事情都在发生着,或者曾经发生过,就像罗素所说的;参差多态,乃世界本源。
  
要不,同样是男男女女的事情,总有那么多所谓的爱情故事令人唏嘘感慨?
那一夜之后,我和曹玥再没有联系,也再没有见面。我不想问为什么,也不想对她说为什么。
  
我前面说过,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在我还没有学会感情游戏的时候,我对这个世界,一切都是认真的。
  
有人会说,你多傻。
  
是啊,有时候想起来,是真的很傻,但我们不都是曾经这样傻过吗?
  
多少暗夜的辗转反侧,多少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抽第一支烟?你想像个男人那样,说自己足够坚强,然后你麻木,你迷失。但在你心里,其实还是有那样一个地方,为一个人,为一段曾经的过往,黯然神伤。
  
我曾经就想,为什么那首《爱的代价》能感动那样多的人,是因为,我们都曾经有过那样的故事: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
  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
  仍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走吧走吧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祝英台曾经找过我,问我为什么。
我说没有为什么。她说曹玥也这样说。说真不明白你们两个。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就改变了一切。
  
她说她不明白。其实我知道,她是明白的。但她和许多人一样,不愿意承认而已。
  
两年后的某一天,我去连云港出差,和祝英台通了个电话,她很吃惊,问我怎么出现在连云港。
  
我告诉她自己出差,就住在中国核工业集团在连云港的一个招待所。
  
她笑了,说你不是奔着我来的吧。
  
我也笑了,说,就是吧。
  
她开了车过来,是单位的一辆别克商务车,因为她个子小,在车里几乎看不见。她自己也说,别人只看见车动,看不见人,所以有个外号叫无人驾驶。
  
她请我吃海底捞。
  
吃过饭,她开车带我去连岛。
  
那一天,很阴,海面上很黄,很灰暗,连岛上风很大。
  
在山顶上停好车,我们下来,对着浩渺的大海,祝英台说,看吧,这里才是正宗的太平洋。没有任何遮拦的太平洋。
  
我们站了一会,上车,都觉得冻得不轻。
  
开车下去的路上,她突然说,你知道吗,曹玥去了法国。去年和约瑟夫结婚了。
  
我似乎没有听见,不说话。
  
她扭头看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希望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说。我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
  
她猛地一踩油门,那车,飞快地加速,跑了起来。
又过了两年,我去浦东机场接从美国总部过来的亚太区老总,飞机晚点了,我正百无聊赖,看见一队法国空姐鱼贯而出,我知道,这是有一班法国航空的飞机到了。
  
果然,没多会儿,出站口的地方人开始多了起来。接机的人围上去,很喧闹。
  
我站在很远的地方,平静地看。
  
一个外国人,拖着很大的行李箱,慢慢走出来,手里还推着一个婴儿车,是一个很可爱的混血儿。看得出来,孩子的母亲,应该是东方人。
  
我突然觉得,那个男子,我似乎认识,但想不起来是谁,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先从人群里挤出来,在那里等,好像后面还有人。
  
果然,一个东方妇女低着头,手里牵着另一个3岁左右的混血男孩,从人群里挤出来。
  
她抬起头的时候,和我的眼光对视了一下。
  
我觉得我的心,好像有一只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可是它砸的,是那么虚空。因为它砸在一根细细的弦上。
  
那弦,刹那间断裂了。
  
她是曹玥。那个男子,是约瑟夫。
也许是因为精神过于集中在孩子身上,她没有看见远处的我,也许,她早就把我忘记了。
  
我就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她们一家四口,远远地端详她。
  
那还是我曾经爱过的那个玛丽亚吗?那还是我想忘记但始终在心里的玛丽亚吗?
是,也不是了。
  
她胖了许多,再不是原来瘦瘦的样子,额头上,开始有了细细的皱纹,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我爱的她,老了。
  
我知道,这是上帝的安排,让一个曾经在机场开始的故事,也在机场结束。
  
本来,机场,就是一个开始和结束的地方。包括许多事情,也包括爱情。
  
他们一家出去了,在人群里消失了。我知道,一段感情,困扰我很多年,甚至改变了我对爱情人生的态度的一段感情,在这个时侯,终于结束了。
  
我还能说什么,我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对自己说,让曾经的美好,在心里吧。
  
没有怨恨,没有怨怼。就像走出机场,看见法国泡桐下的绿茵,以及温暖平和的阳光。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了这个人心悸,不会为了这个人在暗夜里梦中醒来而唏嘘,不会为了她在暗夜里点燃一支烟,为了她而让那烟火再黑暗里明灭。
  
即便是再遇见她,在人海里,我也能安然地走过去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过程,曾经是多么的艰难。
再见,到了分歧的路口,即便是对最亲密的爱人,我们也只能说一声残忍地再见。
有很多的时候,再见,其实是为了不再见。不再相见。
爱是甜蜜,也是疼痛。
  
等到有一天,当你遇见那个你曾经深爱的人,听到她的名字,既没有甜蜜,也没有疼痛,那就说明,爱,真的没有了。
  
就像有人说的,爱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麻木和冷漠。
  
诚如鲁迅说的,时光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时光会把绯红的一切漂白,直到变得模糊,在这个世界上消逝掉。
  
但有些东西,是我们的心永远无法忘记的。也正如鲁迅说的,死人若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的死掉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到墓地去,看那些静默的墓碑,在它们的下面,每一个墓碑里,其实都埋葬着一部长篇小说。
  
只是,人死掉了,那些故事也被埋葬了,或者随风飘逝了。
  
也许,坟墓前后任供奉的花束,还能传递一点它们曾经发生过的讯息。
最近一段时间,看了两部电影,一个是《天水围的日与夜》。一个是伊斯特伍德导演的《换子疑云》。
  
在《天水围的日与夜》最后部分,伴随着怀旧的歌声,一幅幅老照片映入观众眼帘。当中的人们围坐在草地上,点燃蜡烛,还有着水果做的挂灯,像是在进行某种活动或仪式。
  
其实,这是香港旧年代的一种过中秋的方式。所谓“秋暮夕月”,中秋节的由来,最初即是因为要祭拜月神。当时的人们要郑重其事的设上香案,点灯挂灯,来向月神祈求幸福平安。过去在香港,过中秋会进行一种叫“煲蜡”的活动,各家各户带上桌布和月饼、水果与蜡烛,在公园、广场等地方点燃蜡烛,同时还会做上水果或纸糊的挂灯,放在水中顺流飘下。这些行为其实都是古代在中秋设香案祭拜月亮的一种简化。不过,由于时值秋季,野外点蜡烛经常引起火灾,还经常引起各种事故,所以香港政府在90年代正式宣布“煲蜡”为违法行为,而自此以后,人们聚集在广场、公园一起过中秋的习惯也逐渐从香港市民里消失了,但是仍有不少人自发性的持续这一习俗。在电影里,许鞍华用旧照片来表达了对物是人非的一种怀念。
  
在电影的最后部分,原本素不相识的两户人,因为各种原因都未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却在一起过了这个本应与亲人一起度过的中秋佳节。当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吃着月饼和柚子等水果的时候,镜头缓缓移向窗外的车水马龙。灯火阑珊,无数和张家安这户人一样平凡的家庭都在过着中秋节,而许鞍华借用这个看似平淡的故事,亦告诉着观众,The way we are,我们其实都是这样,幸福的家庭个个相似,不幸的家庭个个不同,真正的幸福就是活得与大多数人一样,平淡,才是真正的福气。
  
那些黑白的影像,在有些时候,甚至比那些绚烂的光影,更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在换子疑云的结尾,伊斯特伍德把镜头长时间对准一个十字街头,音乐声响起,画面的颜色渐暗,变成昏黄黑白,车流,人流在不变的画面里变化,似乎在提醒世人,所谓幸福,所谓爱,都值得坚忍和等待。在最新一期三联生活周刊上,读到一篇叫《跨国灵异事件》的文章,读完后,最大的感受是,如果我们还在爱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总能左右我们的生活。
  
下面是三联生活周刊上的文章:
  
John给越南女朋友Daisy送了婚戒以后,被对方提出分手。在分手几个月以后,他忍不住又给Daisy写信,没有回音。于是他不辞辛苦,亲自奔赴她越南的家,才知道,该女孩在他们分手不久,就患上禽流感去世了。那是2006年,禽流感刚刚风行的时候,想不到这土了一辈子的女孩,死的时候,却赶了一个全世界的时髦。
   
John震惊不已,之前的委屈和愤怒立刻变成了巨大的疚歉。因为接到分手信(Dear John letter)以后,他愤怒谴责了她的无情无义和忘恩负义,当然免不了一些充满许多优越感和伤人的话。这可能也是Daisy没有继续写信的原因。她染病以后,自然没有告知John。而John却认为,只要自己知道她患病的事,肯定会立刻伸出援手,女孩也就不必死掉了。
   
在死神面前,所有的恩怨都变得一文不值。在随后的几年中,虽然John继续嘻嘻哈哈地活着,甚至飞遍东南亚不断相亲,但越南女孩Daisy却永远堵在他心中,他们的故事,也成了他这几年逢人就讲的永恒的话题。
   
众所周知,我之所以有那么多朋友,就是因为我是个碎催,一个公认的知心姐姐。所有人在倾倒内心苦难和情绪垃圾的时候,我都来者不拒地接纳,并且时不时地共情几下,附和几句对方爱听的评论。拜我那很低很低的泪点所赐,我还动不动就忍不住潸然泪下,表示对人类苦难深重的同情。
   
于是很自然地,John无数次地向我讲述他和Daisy的故事,细节越来越多,包括Daisy的工作、毕业学校、职场经历,她的业余爱好、人生梦想,她的父母和姐姐,她的外甥,等等。此外,还把她所有的照片都发给我看,包括他们的合影、她自己的艺术照、生活照,以及小时候学生证上的大头照。于是,那个黑瘦而羞涩的越南女孩,竟似乎成了我的熟人一样栩栩如生。
   
几年来,每到一些特殊的日子,比如Daisy的生日和忌辰、他们的认识周年日等,John都要飞到越南去看望她的坟墓,总之是很认真很隆重。去年冬天的一天,John看到电视上介绍一个灵媒(medium),也就是可以跟死人通话的人(参考电影《人鬼情未了》),就主动跟他联系。那位灵媒名叫Michael,貌似还是昆士兰地区的一个名人,很快给John约了一个时间,帮助他跟Daisy通话。
   
那次灵媒通话(medium reading)很成功,据John随后的邮件所述,Daisy不仅跟他冰释前嫌,劝他不必继续自责,还赞美他是个好人,她以前错怪他了,最后补上了那句被死亡突然打断的I love you。我在感动和附和之余评论说,我不懂那些metaphysical的东西,但它们其实跟心理学是相通的,比如Micheal的做法,就很有些心理学中“心理剧”的意思。John激动地辩解说,Micheal并不是在装神弄鬼,因为他说出了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他们之间的细节,这绝不是能虚构出来的。况且,那天他刚刚理发,Daisy就通过micheal说,你的新发型很好看。
   
我不愿辩论,便立刻噤声。灵媒的故事就这么过去了,如果我没有做那个梦的话。
   
当天晚上,我就梦见了Daisy,也就是照片上常见的样子,对我温和地说了几句话,就iris out了。醒来以后,我就顺手写邮件把这件事告诉了John。想不到他收信后激动不已,立刻询问了很多细节,比如Daisy穿什么衣服,梳的什么发型,年龄看起来多大,情绪是否稳定,等。我只好努力回忆了梦境,一一作答。其实很好答的,因为我见到的她,无非就是她照片中的样子,穿着淡青色的越南旗袍奥黛(Ao Dai),黑瘦娇小,身高一米四五。而她说的话,也无非是劝John别再自责,并感谢我对他善意而耐心的倾听——其实都是可以按照常识推测出来的,也就是我们唯物主义所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平静地回复了邮件,想不到John更加激动了。他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Michael,并转发了我的邮件。Micheal也很兴奋,立刻给我回信说,mediun reading之后往生者给第三方托梦的事件,以前也有先例,但仍然要感谢你的分享,让大家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爱可以穿越生死,而她之所以选择你来入梦,说明人间的友谊和生者之间的互相支持,是我们去往天堂之前另一个感受天堂的地方,等等。然后问我是否同意这个案例出现在他的教材和节目里。
   
这是2008年底的事,我一直觉得只是个有趣的巧合,可是讲给几个朋友之后,大家的反映都是一致的惊叹,说:“一定是真的,一定是托梦!”艺术青年当时正在去往外地的火车上,电话中听了我的讲述之后,光天化日之下,人潮汹涌的硬座车厢里,竟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有时候,我会想,人潮汹汹,那么多的人和你擦肩而过,到底,谁能和你携手一生?
不知道。
有多少人,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看过电影《迷失东京》的,应该对里面男主角的扮演者比尔莫瑞印象很深,他用呆板的表情,无奈的眼神,通过和约翰斯嘉丽的配合,把一个过气好莱坞男明星经历中年危机的心理表现得很完美,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两个异乡人的相逢,一段若有若无的暧昧,牵动人心。
05年的时候,美国著名的独立制片人吉姆贾木许,为比尔莫瑞度身量作了另一个经历中年危机的男人形象,这个电影叫《破碎之花》,香港翻译成《当年相恋意中人》。
  
故事的主人公单身主义者唐•;琼斯顿最近的生活一团糟,不久前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声称他的私生子正在寻找他,这让唐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和女人的关系,于是他开始了回访旧情人的旅程。 
这样一个唐璜式的人物,过着了无生趣的中产阶级生活,女人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于是唐决定踏上这次看似荒诞的旅程,为的是找到曾经的恋人,弄清自己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这次旅行的意义十分简单,就是弄清真相。 
伴随着旅行的行进,唐渐渐意识到,也许自己想要的并不是所谓的真相,昔日恋人的重聚,共进晚餐,缅怀旧日的美好时光已经足以,然而,时光荏苒,20年的时间改变了他身边的一切,唐因为曾经的失去而继续失去着,最后,唐干脆放弃了寻找,来到死去的恋人坟前,独坐雨中,他的眼中已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旅行的意义。 
  
电影讲述了唐的五段恋情,五朵“破碎之花” 。片名为《broken flowers》,很明显在片中出现了许多花的意象,也分别代表了唐五段破碎的恋情与往昔 
  
莎朗斯通主演的劳拉---海棠花 
  
海棠花,美丽奔放,代表自由年轻的心。劳拉是唐拜访的第一位恋人,为他开门的是劳拉的女儿,开放大胆的15岁女孩洛莉塔,此处导演可以给女孩起了个洛莉塔的名字,含义自不用多说,出自库布里克的经典伦理片《洛莉塔》,女孩大胆的在唐面前脱光衣服,我行我素,令以过不惑之年的唐不知所措,正打算走的时候遇到了劳拉,依旧那么年轻美丽,唐理所应当的留下吃晚饭过夜,一切显得那么和谐,只是两人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劳拉抱着唐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唐说只是为了一台打字机,这是影片在缓慢的节奏中给我们的第一次心灵震撼,昔日的恋人,依旧可以感受彼此的体温,可是心灵之间的距离是无法弥补的,冰冷的对白体现了内心的冷淡。临走的时候,女孩只穿着内衣出来挥别唐,唐在这一刻愣住了,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劳拉,那么热情狂野,只是20年改变了一切,往日激情不再,剩下的只有怅然的唏嘘。 
 
多拉---郁金香 
  
郁金香,高贵典雅,骨子里透着一股冷淡。第二站,唐来找到了住在富人区的多拉,送了她一束郁金香,谈笑之间,多拉一直刻意的保持着距离,在多拉的现任丈夫到来之后,沟通变得困难起来,餐桌上的那一幕很想《美国丽人》的经典场景,和谐之下暗藏“杀机”,丈夫拿过来一张照片,说那是多拉最美丽的时刻,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张照片正是唐照的,唐与多拉相遇在彼此最好的时光,他们究竟为何分手,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能记住的,只有唐拿着照片时若有所思的表情和多拉的局促不安。唐没有久留,驱车驶往下一个目的地。 
  
卡门---百合花 
  
百合花,清高且独立。唐来到乡间寻访他的第三位恋人卡门,一个动物沟通学家,虽然昔日恋人来访,但卡门却依旧清高的谈论着自己离开唐之后如何从做律师而改做了一名动物沟通学家的,完全没有顾及到唐的感情,甚至都没有正眼的看上他一眼,唐邀卡门去散步,但她又以高工作原因作为托词,仿佛他们不曾拥有过去,唐忍不住说了句:“是你离开了我。”卡门依旧毫无触动,唐绝望的目送卡门再一次离去,正要走的时候,同样冷淡的女助理把唐送卡门的百合花扔到了车上,唐无奈的接受了一切,连做梦都无法忘记卡门最后淡薄到没有一点感情的眼神。 
  
派妮---野玫瑰 
  
野玫瑰,美丽却带着锋利无比的刺。唐这次没有特意去买花,只是在路边摘了几朵野花送给他的第四个恋人派妮,派妮住在郊区的破烂房子里,周围充斥着玩儿车库摇滚的粗人,生活艰难,20年后的再相逢,唐等来的只是一句:“你他妈来这干嘛?”唐顿时无语凝噎,直愣愣的问派妮他是否有个儿子,等来的自然是粗暴毒拳。沟通几乎成为里一件不可能的事,依旧是20年的时间,境遇生活变迁到如此地步,不便的居然是对自己的怨恨。 
  
米歇尔---菊花 
  
菊花,散发着淡淡香气,优雅沉静。旅程到了这里,本来已经可以结束,但唐依旧坚持去拜访了以死于车祸的恋人,在花店里买了束美丽的菊花,年轻的花店女孩精心为唐包装并把唐脸上的伤口清洗包扎,唐看着女孩,仿佛看到了20年前的米歇尔,那么美丽,那么体贴入微,此刻观众也不免为米歇尔的突然离去感到惋惜。唐驱车来到米歇尔坟前,静静地把花放在墓碑前,独坐雨中,两眼已经湿润,又是20年,曾经的花季女孩变成了冰冷的坟墓,唐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自己业已垂老的身体与冰冷的墓碑构成一幅生命的画卷,得到的尚未得到。失去的早已失去。 
  
唐结束了旅程,回到家中,家里的玫瑰也已经凋谢,他生命中的另一个女人谢莉也离他而去,只剩下他独守空房。 
  
花在电影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导演的目得很明确,并没有采用晦涩的情节或隐喻,唐在旅程中也先后用了五种不同的花,代表着五段曾经的恋情与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人,有意思的是,与这五个女人的往昔在影片中并没有交代,也许激情四溢,也许平淡如水,观众无从知道,这也是导演的高明之处,但这五段恋情都同样以破碎告终,心灵上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最初还能共进晚餐甚至上床,到报以拳打脚踢,甚至到最后的人鬼疏途,沟通的困难在一步步加深,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唐拥有的只是曾经...五朵“破碎之花” 
影片的最后部分,也是全剧的高潮。唐经历了寻找的旅程后,在自己的小咖啡店门口遇到了貌似自己儿子的年轻人,和信中的描述极为相似,出于本能,已有些神经质的他给年轻人买了早饭,坐在年轻人旁边,唐到出了自己的心声:“过去的就过去吧,我知道,未来,还在别处,不管发生什么,这里有的,只有当下。” 
  
唐本能的父爱吓走了年轻人,在追赶的途中,唐又仿佛看到了和他穿同样运动服的年轻人,究竟哪个是他的儿子,还是这一切都是玩笑?他不知道,他失去的是过去与将来,他得到的只有现在。 
  
有人说,《破碎之花》是一部公路电影,虽然主体体现并不在公路,但仍然可以看作是一部另类的公路电影,唐的恋人遍布美国,在旅程中,他不得不往返区各个城市与郊区之间,公路则是必不可少的场景。《破碎之花》在我看来算是一张美国风情画,从中产阶级住宅区,到底特律的穷人区,再到乡间小路,各种风格的建筑与公路都展现在观众面前,导演贾木许可谓用心良苦。 
  
电影片头与片尾曲都采用了同一首歌,旋律悠扬,相当好听。而且歌词也挺有意思:  
      Words disappear 
  Words once so clear 
  Only echoes 
  Passing through the night 
  The lines on my face 
  The fingers once traced 
  Fading reflections 
  Of what was.... 
  Thoughts rearrange 
  Familiar, now strange 
  All my schemes 
  Drifting on the wind 
  Spring brings the rain 
  With winter comes pain 
  Every season has an end 
  I’ll try 
  To see through disguise 
  For the clouds were there 
  Blocking out the sun 
  The sun... 
  Thoughts rearrange 
  Familiar, now strange 
  All my schemes 
  Drifting on the wind 
  Spring brings the rain 
  With winter comes pain 
  Every season has an end 
  There’s an end... 

有人说,Every season has an end ,There’s an end... 最恰切的汉语翻译应该是:无可奈何花落去。所以我就想,如果我继续写这个《我爱的她们都老了》,那是不是有点朝花夕拾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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