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识局

微信ID： zhijuzk

作者：墨墨

▼

东北经济不好这个话题各媒体已经说了又说，且说了很久啦。那在东北生活，身处其中的人来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不好又是有多糟糕呢？咱没学过经济理论，也没有统计数据，但自身感受也可作为一个参照吧？很多时候，大结论不也都是由小细节推导出来的嘛。

长春，做为吉林省的省会城市，从表面上看，真的没有“不行”的迹象。不论是亲戚朋友同事这些认识很久熟悉的人，还是银行医院干洗店饭店这些临时打交道的人，大家都是一副生活得很好的样子。

我住的小区在长春不属于高档，且我住的这栋楼日常碰见的邻居，好像也没谁是高官或富豪，但地下停车场里却不乏保时捷悍马一类的车，奔驰宝马更是普遍。每到节假日，就会接获大家出去旅游度假的消息。长春到北京的航班，登机时总看见头等舱人不少，也总看见不少人手里拖着银灰色Rimowa。家里趁（东北方言，有的意思）几套房子的人多的是，中等收入以上的人还有不少都在海南置了房产，冬季过去住段时间。

所以现实生活中，真的是感受不到那些凄风苦雨的经济数据，相反很多时候倒挺有一种欣欣向荣繁荣富强之感。

可是啊可是，有一句话不是说细节是魔鬼吗？如果经常去那些GDP总额庞大，或经济增长迅猛的城市，回来再对比长春，好像确实有点落后哇。在这里，我还是都让细节说话。

▼

比如吃个饭

比如说在长春，基本找不到一个吃饭的地方同时具备“味道还不错，食材很靠谱，环境有品位，卫生有保证，服务很周”到这几项。只要具备其中一两项就不错了。

我家附近一家日本料理店，在这里，你会眼睁睁看着服务生在收拾隔壁餐桌时，把滴了很多汤汁的毛巾盘，随手扯几张餐巾纸一呼噜，然后放上新毛巾给下一桌客人接着用。或者把用脏的盘碗叠一摞，随手搁置在客人背后的窗台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环境高雅收费高昂的餐厅，服务如此粗暴可怕。受此景象刺激，我怎么端详，都感觉自己餐桌的刺身盘好像是用过的，雕花和冰块越看越不像新摆上去的。

在另一家以贵出名的铁板烧餐厅，厨师端上来的虾明显不是橄榄油煎的，我问她手里挥舞的橄榄油瓶里倒出来的不是橄榄油吗？这姑娘非常诚实地回答不是。她拿着的进口初榨橄榄油的瓶子里，装的就是普通的食用油而已。

花这么多钱吃的都是假冒代替品，老板公然这么做，食客和服务生见怪不怪，无它，没有替代餐厅而已。竞争激烈，才会考虑提升品质和服务。

书上说啦，经济不发达的特征之一就是理念滞后，对照来说，在别处司空见惯的商业形态，这里刚冒头，不愁没人上门。管它是不是偷工减料呢？节约成本是硬道理。你们不在这吃，就只能去街边那些油腻腻脏兮兮的小铁板烧店。

▼

比如洗个衣

这种生活中的无法选择比比皆是。像干洗店，看起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但目前为止，我还没碰到一家可以完全信任的。每次送洗都要做好洗坏或没洗干净的准备。

曾经我也想过一分钱一分货，找贵的应该更有保证。特意跑到离家很远的店，店面实木装修，看起来很高大上，第一次就把我连衣裙胸前的貂毛洗秃了一块。回家发现了赶紧再送回店里，正赶上另一个女人领着俩男人在跟店主吵架。这个女人皮毛一体的大衣已经被洗的僵硬，而且毛毛不晓得为什么都蜷了起来。

我旁观了一会，决定自认倒霉回家算了：第一，这个女人带俩壮士做帮手都无法得到赔偿与道歉，而我这种既不会吵更不能打的就彻底歇了吧。第二，这个女人带来了这件大衣当初购买时，1万多元的商场小票做证据都不好使，我这没有任何凭证的就更没辙了。

顺便说一下，这家干洗店已经开了很多年，标榜专洗高档衣物。我去的这两次，正赶上看见顾客自己心中的好衣服，被装在脏兮兮的大袋子里，扔在地上，然后集体被送上一辆更脏的小货车拉走。

现在，我干洗衣服都在离家最近的店。前两个月去斯里兰卡，赶上下雨，鞋子踩得都是泥。回来送洗，取时发现没洗净，鞋面还有黄泥残留，只能好声好气商量店主重洗。

从这里又能看出经济不发达的另一个特征：发生问题时，大家的行为并不依据商业规则划分责任，普遍没有担责的习惯。首发动作都是先把自己摘出去避免损失，而采取的手段又是最原始的比横，声最大态度最凶的那个是最厉害的。像我这样战斗力为零的渣一般采取的方式都是息事宁人，能行就行，不行就自己想开。

▼

比如理个财

总之，凡是跟服务有关的行业基本都很难得到专业的对待。即使其中的佼佼者，比如银行和证券，虽客户经理态度很热情，可是并不容易得到有价值的建议和规划。

在银行，你能得到的只有消息，关于各期理财产品的日期和利息的消息，事实上这些只要认字，自己就能看见。在证券营业部，你也只有消息，关于预测哪只股票这两天会涨的消息，这种不靠谱的投机他们自己也未见得相信。而价值投资者所看重的关于行业和公司基本面的分析，不是没有，但都是陈词滥调，空洞苍白，完全没什么参考性。

对于高净值客户来说，最重要的是财产安全或者增值的方法，而不是元宵节送两袋元宵中秋节送两盒月饼。但在东北服务只能维持到这个层次。

▼

比如看个病

至于另一些大家不满较多的的服务行业，比如医院，我感觉大多数人在这里，连最基本的服务准则——态度热情的要求都没有实现，只要有人给个明白就行，可这也往往不容易满足。真有家人生了重病大病要命的病，辗转各大医院，你会发现很少有医生是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

我的经验，首先确诊就是一件翻来覆去到处折腾的事，等定下来了还是个茫然。医生说的永远都是模棱两可的话，病人什么情况、病情怎么发展总是不好说，治疗方案你自己选，用什么药你自己定，即使住在一天房费堪比同城五星酒店的病房，待遇也不会更好一些。

查房每次都是迅速简洁，给人感觉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吸痰器用到一半总卡住（那可能是因为收回扣用了劣制品的缘故）；半夜病人开始高烧情况不妙，偌大的医院竟然没有退烧药，需家属自己去外面药房买。

后来去了北京301，才发现在中国的确是有医院，医生会明确告诉你状况，不需要你自己现学习现研究，好像自己在给病人治病一样。在长春很多检查治疗，一堆大夫护士忙乎，这里只要一个大夫一个护士迅速就处理完毕。危重病人真的是明显少遭不少罪。

每次摸不清情况开口询问，遇到的任何一个医生和护士都会予以认真解答，即使是问路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从未遇到过不耐烦。而在见过301与协和的严谨和正规以后，我非常理解北京各三甲医院里面爆满的外地患者，因为本地真的是令人绝望，只好拖家带口奔首都，起码这里能给个准话，弄清怎么回事。

所以经济不发达地区，看上去房价没有那么高生活更容易，其实这些杂七杂八事情算下来，即累心也费钱。只是这些东西没放在明面上而已。

▼

比如看眼色

另外书上还说啦，经济不发达还有一个特征就是价值取向比较单一。对对滴，在东北，没有权势没有钱，那就绝对不能有一颗敏感的心，否则到处被忽视或轻视的感觉可能会比较受伤害。

当然了，在中国大家对金钱和权势的看重，哪儿都一样。但是呢，在北京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大家会包装一下，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在东北大家的表现就更直白更粗暴。我遇见的外地人对东北人的其中一个负面评价就是能忽悠，也就是比较能装爱吹的意思。我观察这种行为特征比较常见的原因，跟道德品质关系不大，跟现实土壤紧紧相连。

在东北的日常生活中，一般政府官员地位最高，紧接着就是有钱人，当然钱多到一定份上可能会和官员地位倒转。但在本地，这样的大老板凤毛麟角，一般都是有求于人的小老板而已。很多人在说到自己的领导时用的是伺候这个词，从中很能体会出一些意味。所以，在这里，只有钱，不一定可以过方便舒服的日子，涉及到上学看病等等事情，还要凭借钱到处去找人。但认识很多人，尤其是有分量的人，一定可以过方便舒服的日子。

这种日子过久了，大家都很有眼色，没人明说，但大家自己很知道地位尊卑。吃饭不是买单的人最大，互相交往不是最热情最善良的最受欢迎。与此而来的另一面就是，大家都会对自己的生活找借口，没找到工作是家里没使得上劲的人，没升职是有关系的人已提前占位。最可怕是刚毕业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也满嘴这样的理论。所以东北这地方看起来盛产“爱吹牛爱装逼”的人，说到底不过也只是想让别人看重而已。

最后说点题外话，什么阶段的社会都有两面性。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你也许会产生东京纽约也不过如此的感慨。但到了农村，才发现最基本的下水道都没有，上厕所和洗澡都是问题。好在现在新农村建设下，一直都在进步往前走。

东北也如此，问题一直都有，也从来没停滞。它的脸型其实一直没变过，只是大家现在才注意到它不是流行的锥子脸，有点着急，觉得好土。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脸型不够衣品来凑，也许学着学着就会打扮了呢，万一又成流行美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