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南方周末

作者：苏逐一 

▲2018年6月23日，广西南宁当当网实体书店里认真看书的读者们。图/东方IC

薛圣东很认真想过一个问题：钱不多的情况下，是买肉还是买书？

他算了算账后，又问自己第二个问题：如果5942.29元全都用来吃吃喝喝，怎么样？

不怎么样。“结果只是徒增肠胃之负担，多造些粪便糟粕而已。”薛圣东自2004年试着在当当网购书，两年就产生47笔订单，总金额5942.29元。热爱写作的他把读书喻为“常年进补”，视“吃肉”为“无用”。
 

根据全国新闻出版业的统计，2004年单册图书平均定价达到9.25元,比上年增长10.1%。而根据当年农业部（现农业农村部）公布的数据，2004年第三季度猪肉平均零售价格为每500克7.34元。
 

读书人总是希望书价能更低一些，互联网图书零售或许是破局的棋。2004年当当网刚好走完第一个五年，平均书价做到74折，图书销量超过了当时中国图书销量最大的单体书店，第二个五年书价又降至七折以下，第三个五年当当书价平均65折……
 

仅用5年就占据网上图书零售份额40%的当当，被计划登陆中国的亚马逊看中，给出1.5亿美元的要约收购。当时当当网的网站成交金额（GMV）不过一个亿，但李国庆不愿意交出控制权。亚马逊转身以7500万美元收购了卓越网，成立亚马逊中国。

▲2004年8月16日，上海一网民正在当当网上浏览。图/东方IC

 
1995年：输与书

巧合的是，以卖书起家的亚马逊和“世界读书日”都诞生于1995年。

美国亚马逊正式上线的日期是1995年7月16日，当时号称“地球上最大的书店”。亚马逊的名字来自创始人贝索斯，“我想到了一个名字，就是它了：Amazon.com。亚马逊是全世界著名的大河，这暗示亚马逊的规模、内容都是最好的。”贝索斯顿了顿，“还有，这个名字以字母A开头。”这使得按字母排序的推荐中，亚马逊始终排在前面。

 
在中国，亚马逊的故事却走向另一个版本——据eMarketer称，去年亚马逊中国的电子商务市场占比不到1％。很长时间亚马逊的财报里都没有提及中国的电商业务。
 

2019年4月18日，亚马逊确认将于2019年7月18日停止为亚马逊中国网站上的第三方卖家提供卖家服务。
 

这条消息惊动了那些很久没登录亚马逊的中国用户，他们陷入曾在亚马逊中国买书的记忆中，感慨物是人非。
 

亚马逊中国的官方APP中，一共有十个分类。这次关闭中国市场业务受到影响的是精品超市和图书两个分类。Kindle商店、海外购以及美国、英国、德国、日本直邮等业务都暂无影响。
 

在贝索斯推出超级网上书城的1995年，第二十五届国际出版商协会全球大会在西班牙召开。协会提出“世界读书日”的设想，并由西班牙政府将方案提交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方案很快被通过，于是每年4月23日成为“世界读书日”。
 

在“世界读书日”设想的发源地巴塞罗那，几乎每条街道都能看见临时搭建的书摊和花摊，书店全场九折是不成文的规定，大街上随处可见手持鲜花的女士和拎着一袋书籍的男士——4月23日是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和英国作家莎士比亚的辞世纪念日，也是“圣乔治节”，该节日源于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的一个传说：美丽的公主被恶龙困于深山，勇士乔治只身战胜恶龙，解救了公主；公主回赠给乔治的礼物是一本书——书籍成为胆识和力量的象征。于是每到这一天，加泰罗尼亚的女人就会给丈夫或男朋友赠送一本书，男人则回赠一支玫瑰花。

世界读书日这一天，不是用来读书的，是用于推动更多人阅读和写作、尊重与保护知识产权。

▲2014年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在上海。购书的读者还获得了一支红玫瑰。图/东方IC

 
在当当网内部有一条政策：对知道不产出经济效益的作品，如果有同事认为值得、有社会效益，当当就会放弃收入考量，去推广这件作品。因为当当想让写字的人有尊严。
 

除了售卖图书，当当做了大量为作者、工作室讨稿费、降书号费用的事，这让当当人很自豪。
 

1999年：宕与当

读书带给一个人的改变，外人只能窥得冰山一角，更多的变化融入骨血，不与外人道。方向会变、策略会变、对手会变，只有自己是“读者”的身份不变。

1999年，“卖书人”贝索斯正在筹备“蓝色起源”，这是一家商业太空公司。他曾经对记者表示，“太空探索比其他业务更重要。从长远来看，也许是几百年或几十年，蓝色起源这家太空探索公司都是我最重要的工作。”

 
地球的另一边。一直视亚马逊为标杆的李国庆和俞渝夫妇，在1999年联合创办了当当网。俞渝说，“早年亚马逊的季报、年报，我都当散文读。”

 
“读书是为了让人保持思考、反省、批判、上下求索的姿态和能力。”学者陈平原在一次大学生的毕业典礼说，“如果你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读书，而且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时候，你就必须知道，你已经堕落了。不是说书本本身特了不起，而是读书这个行为意味着你没有完全认同于这个现世和现实，你还有追求，还在奋斗，你还有不满，你还在寻找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生活方式。”

 
书里有另一个宏大的世界，挑战人们的思维与记忆。陈平原敬仰北大中文系的多位传奇老学者，“你说一句话，他能马上告诉你在哪本书的第几卷第几页”。

 
中国人读书善记，南宋人陈鹄所写的《耆旧续闻》提到苏轼的一段轶事——有人拜见苏轼，碰见他在抄《汉书》，来客说：“以先生天才，开卷一览可终身不忘，何用手钞也？”苏轼说不：“某读《汉书》至此凡三经手钞矣。初则一段事钞三字为题；次则两字；今则一字。”意思是说，自己读《汉书》已经抄了三次，最初一段事抄三个字为标题，后来是两个字，现在只有写一个字。

 
来客不解，苏轼任他挑一个字测试。来客照做，苏轼应声背诵相应段落的数百字，“无一字差缺”，屡试不爽。来客叹服，称苏轼为“仙才”。
 

读书带给一个人的改变，外人只能窥得冰山一角，更多的变化融入骨血，不与外人道。软银首席执行官孙正义曾以“挥霍生命时间”的方式来读书。1983年春天的一次健康例行检查中，孙正义被诊断为慢性肝炎，情况很严重。医生告诉他：“最多只能活五年。”孙正义感觉天一下子塌了，公司的危机也接踵而至。

 
他想起了司马辽太郎所写《龙马奔走》小说里的龙马，这个人在人生最后五年里，依旧做了很多事，不枉此生。孙正义决定效仿。

 
“每当感觉自己深陷泥潭的时候，我都会打开书。”这样下来，孙正义在那段时间读了4000多本书，“获得了足够我受益一生的知识”。包括受孙子兵法启发的软银特有经营战略“二次方兵法”，也是形成于彼时。

 
读书无关年代、不讲年龄，不分日夜，无谓假期。

 
2015年春节，许先生一家三口在北京首家24小时不打烊的三联书店门口吃了闭门羹——书店在那一年春节闭店歇业三天。许先生有些意外，因为他曾有年初一到三联书店买书的经历，假期购书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吗？

 
世界读书日这一天，不是用来读书的，是用来提醒其他364天别忘记阅读。
 

▲2014年10月21日，贵阳市文化路南明桥头，等待为客人用背篓运东西的青年在看书。图/东方IC

2019：廿和念

20岁的当当以一曲“命运交响曲”礼貌告别“美国知名电商”，耐人玩味。这一次的亚马逊中国业务调整，把千万级的图书用户留给了竞争对手们。

仍有七成收入比重在图书业务上的当当，成立至今正好20年。亚马逊中国和当当在图书品类竞争多年未能获胜。当当对图书运营的精细度之高，让对手难望其项背。在图书的品类上，当当占据中国市场的40%。
 

这一次的亚马逊中国业务调整，把千万级的图书用户留给了竞争对手们。当当面临一个巨大的市场拓展机会，反应迅速——以一曲“命运交响曲”礼貌告别“美国知名电商”，耐人玩味。
  
俞渝在朋友圈向中国亚马逊致敬之余，也向对方的顾客温情喊话：“当当愿意承接您的购书需求，当当将用更多选择、更低价格、更快速度、为您服务。”
 

有评论称，当当有接手这部分图书阅读市场的能力。通过前置仓和对图书销售市场的了解，当当对区域销售的预测比出版社更准确。一些出版社不但在当当上销售图书，也把线下全国配书的业务交给了当当。当当在全国的分销运作，能降低出版社的退货率。
 

当当坚守图书经营二十年，销售额和利润“稳而美”。此前俞渝在接受采访时披露，2015年，当当净利润9200万元；2016年为8600万元；2017年增至3亿元；2018年销售额达到118亿元，同比增加14.4%，净利润4.25亿元，增长34.9%。
 

逢九之年注定值得纪念。1999年，中国有了OICQ（QQ的前身），有了阿里巴巴，有了当当，有了一举成名的韩寒。
 

多年以后的韩寒公开感谢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读了许多书；另一个是他父亲，允许他读许多书。
 

没有悬念地，每个人都会喜欢那个读书的自己，感念那个让自己读到很多书的地方。
 

世界读书日，不是用来读书的，是用来囤书的，因为这一天有奇低的购书折扣和齐全的图书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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