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老俞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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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俞敏洪

春节期间的几天，想让自己放松一下，不打算读理论性的著作，刚好有朋友推荐了格非（格非真名刘勇，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生于1964年，江苏镇江丹徒人。1981年考入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2015年8月，格非的作品“江南三部曲”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小说《望春风》，就到网上购了来，同时还在Kindle上下载了电子版，一口气把小说读完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原来也听说过格非的江南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梦》和《春尽江南》，从来没读过，干脆这次一起读了（从Kindle下载，很方便）。在格非开始写这些小说的时候，我正忙着打理新东方，和文艺世界远离了好长一段时间。

　　读小说的时候，我对作者的名气、获奖、人生经历都不会感兴趣，不会上网去搜索作者这方面的背景。我希望读小说就是纯粹地读小说，从小说中去体会作者想要描绘的那个世界，就像读《红楼梦》不需要了解曹雪芹的身世一样。了解曹雪芹的身世，那是红学研究者的事情。

        如果一本小说能够故事结构明晰、人物性格鲜明，能够写出人生的曲折无奈，写出人性的多样性和时代变迁对于命运的影响，那就是一本好的小说。如果一本小说是为了宣传某种理念和所谓真理，人物概念化，那就是一本很糟的小说。

        很著名的作家，也写过不堪卒读的小说；没有名气的作家也可能写出让人掩卷三叹的杰作。因作家而论作品，是本末倒置的行为；熟读作品而反窥作家，反而能得知其心灵深处的那些颤动。离作家越近，阅读越受阻隔。很多人在得知莫言获得诺贝尔奖之后，再去读莫言，就没法用纯粹的眼光去看待他的作品了。

　　我很纯粹地把格非的四本小说都读了。能够让我一口气读完四本小说的作家并不多，当然这和小说三部曲的布局也有关系。三部作品跨越了一家三代在中国百年大时代变迁中的命运。

        第一部小说围绕母亲陆秀米，把她的命运与近代中国厚重的历史交织在一起，以带有某种寓言的色彩来描述历史变迁中人物的命运。第二部小说描写了陆秀米的儿子谭功达在解放后的政治变迁中，理想、个性的各种不合时宜，同时也深刻探讨了那个时代人们对爱情和权力扭曲的追求。第三部小说则是描写了谭功达的儿子谭端午，在改革开放的时代变迁中，作为一个诗人希望与时代相容，却屡屡要面对人生际遇和精神求索的各种痛苦矛盾。三部小说贯穿了一百年的大时代，但故事中主要人物的关系相对简单，故事结构明了，比较容易一气呵成读完。

        《望春风》是一部独立的小说，写的是在解放后一直到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下，主人公和父母亲的关系，儒里赵村各色人物的命运，以及和比自己大五岁的春琴相依为命的爱情。整本小说希望传递的，是大时代变迁中小人物如浮萍般无助的人生，以及小人物之间互相的纠葛和对于人间真情的卑微渴望。

从格非的小说里，我大概可以读出如下信息：

        1、格非对于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非常关心，对于小人物想要突破时代羁绊和限制的抗争落笔很多，主要人物都带有理想主义色彩（我们那一代人的投射），最后的结局或多或少是悲剧性的。

         2、格非对于江南的风俗民情、文化地貌不是一般的熟悉，只有从小生长在这样环境中的人，才能把江南的凄美、细腻、曲折、纠结写得如此出色。

        3、格非写小说的手法，受到了各方面的影响，既有中国古典文化的影响（他对红楼梦和中国古典诗词非常熟悉），同时也受到了国外小说的影响（我在《人面桃花》里，读出了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味道）。

        4、格非的文字驾驭能力已经非常成熟，人物的性格描述、对话、故事铺陈基本上流畅通达，让人阅读的时候一气呵成。

         5、不像曹雪芹，把自己的生命都沉浸在自己讲述的人物故事和命运里，格非更多的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描述书中人物的命运，用一种矜持和诗性的方式，透露出对于命运无奈的冷峻态度。

总体来说，我还是比较喜欢格非的这几部小说。不过读小说就像吃饭，我喜欢的你不一定喜欢，如果你愿意去翻翻，也许能够得出你自己的结论。

读格非的小说，最好能够在江南水乡的河边，一边读着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变迁，一边看边上河水无声的流过，就像我们的命运一样，不知不觉就流到了很远的地方。